一个新兴的势力,成员之间的关系都是比较简单的。
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媚山欺下等各种官场的不良风气,所以众人彼此之间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郑云龙吹嘘之间的战绩得到了王攽等人的赞叹,王琥对于衡州境内乃至湖南境内的山川河流的走势了如指掌也让李志远很是佩服。
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之中很快消失。
到了开席的时候,彼此之间已经熟稔的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
论起年龄来,沈墨还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小的那一个,但是却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一个。
他虽然是年轻人,但是却没有跟年轻人在一起,反而陪着王夫之和于成龙两位老先生一起聊着。
三个人的话题先是从今日的抗洪防汛一事开始聊起。
王夫之再次表达了对沈墨的钦佩之情,于成龙也由衷的表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沈墨值得他的投效。
沈墨谦虚地表示这是作为主君应该做的。自己的使命就是要推翻满清鞑子的统治,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如果连身边这种跟民生密切相关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只是妄动刀兵,那最多只能算是一方枭雄,根本算不上什么英主明君。
这番话虽然多少有点作秀的成分,但是沈墨说的也不是假话,所以听在两位老夫子耳中就对他更加钦佩了。
少年英雄,得意却不自满,自信却不自大,实在太难得了。
想到这里,王夫之看看沈墨,又看了看不远处正跟孙翔等人聊的火热的两个儿子和学生,不仅微微叹口气。
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正经出仕,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是却也都算是饱学之士。
尤其是次子王攽,更是才名远扬,风流潇洒。
王夫之之前一直以两个儿子为荣的,尤其是次子王攽。
但是如今跟眼前的沈墨一比,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儿子一下子被比下去了。
如今天下板**,江山社稷被异族所占,正需要是沈墨这样的英雄任务力挽狂澜重造乾坤的时候,自己儿子虽然饱读诗书,但是如果脱离了这样的强力人物,能起的作用甚至比不上一个只会提着刀子砍人的大头兵。
不过还好,王夫之也并没有生出多少失落的心思来。
毕竟他活的很通透,知道自己这样的读书人要想有所建树就必须依附协助沈墨这样的英雄人物。
他现在更理解为什么儿子王攽那样一个心高气傲,被人所交口称赞的人也会被沈墨的个人魅力所折服,主动自荐想要在沈墨身边做一个舍人了。
趁着这个机会,王夫之向沈墨提出了两个儿子的自荐请求。
“主公,老朽两个犬子虽然不堪大用,但是却也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的。不过具体的差遣,还要主公自行决断,可千万莫要看在老朽的面子轻许啊。”
王夫之说完后又郑重了补充了这一句话。
沈墨听得心中佩服,他自然能感觉到王夫之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表达的他真正的意思。
我的两个儿子你看着安排,你觉得他们最适合哪里就安排到哪里,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不过让沈墨更感慨的时,王夫之竟然改口称呼自己为主公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此时是从心中真正接纳自己了。
这当然值得小小的激动一下。
但是作为主公,肯定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喜怒形于色,否则会给臣下一种轻佻浅薄的感觉。
毕竟自己年纪小,若是不能保持一定城府的话,肯定会引来别人的轻视的。
既然命运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那自己就要学会去更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且还要学会随着情景变化来扮演不同的角色。
演着演着,很多东西就变成了真的。
沈墨对于王夫之的两个儿子和那位看起来有点呆的学生唐端笏还是挺欣赏的。
他现在缺人缺的厉害,无论是冲着这三位本身,还是看在王夫之的面子上,当然都要将这三位纳为己用的。
但是这事情也不能太轻易的答应。
适当地矜持拿捏一下也是必要的。
沈墨笑道:”两位公子和唐须行都是人中俊杰,就算姜斋先生不说,我也不会放他们走的。至于如何任用,我明日和三位见个面聊一聊再做安排。姜斋先生以为如何?“
王夫之自然开心,捋着胡须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一旁的于成龙见状却不由地有点落寞。
沈墨见状也明白他的心情,肯定是看到人家王夫之两个儿子,也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儿子。
于是走到于成龙面前笑道:”于山公莫非是想家了?“
于成龙一愣,但是也没有否认,叹口气道:”让主公见笑了。老朽从福建按察使任上到如今已经整整四年没有回家了,如今也不知道家中是何等情景。“
王夫之听了也是一叹,安慰道:”于山公莫要多想。日后等到主公大军推进到北方之后,你和家人就可以相见了。“
于成龙勉强一笑,拱手谢过。
王夫之也知道这话安慰的有点苍白无力。
毕竟于成龙投效沈墨的消息就算现在没有传扬开,迟早也是要传开的。
一旦传开之后,康熙必然恼羞成怒,于成龙的家人肯定必死无疑。
除非现在沈墨立刻派人去将于成龙的家人从山西接过来。
可是这根本不现实啊!
不说千里迢迢,路途遥远,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就是能顺利抵达,时间上肯定也来不及了。
虽然现在没有收到消息,但是很可能的于成龙的家人已经罹难了。
王夫之明白这个道理,于成龙自然更明白这个道理。
他忽然就更佩服于成龙了。
弃暗投明的代价就是付出了全家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过于沉重了。
他不由的看向了沈墨,到底是什么样的个人魅力能让于成龙这样一个名满天下的清官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
沈墨看着两个老先生忽然神情都变得萧索伤感起来,心思转了转,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原因。
本来想给于成龙一个惊喜的,等他的家人全部安全到达后再跟他说的,
可是眼见眼前这位六十四岁的老人神情忽然如此伤感,他一下子变得于心不忍起来。
脑子里转了转,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于成龙已经六十四岁了,按照原本历史上发展的脉络,他只有四年的生命了。
但是那是原本的时空里的轨迹。
现在这个时空的于成龙兵败被俘,而且还大病一场,身体会更加的虚弱。
虽然痊愈之后自己也安排了专职的郎中给于成龙作为保健医生,随时关注他的健康,也没有给他安排太多的政务,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次又元气大伤。
如果精神上再遭受重大刺激的话,于成龙很可能会比原本的历史上活的更短。
所以什么惊喜之类的还是先扔到一边去吧。
至于说自己派去的人手能不能顺利将于成龙的家人接回来,沈墨还是有信心的。
因为系统地图之中代表这支特遣队的那些小红点并没有全部消失,虽然消失了几个,但是大部分还都依然状态正常。
只要是系统召唤的人物,都会在系统地图上形成一个红色的小圆点。
而且如果召唤出来的人物出现死亡,系统后台会收到提醒。
系统地图能够囊括的范围也是随着系统的升级,以及沈墨地盘的扩大,范围会不断扩大的。
简单来说,就是沈墨占领的地盘,就会自动纳入系统地盘之中。
如果没有占领的地盘,显示的就跟游戏中一样会被战场迷雾所遮挡,看不见具体的地貌。
那支特遣队的已经超出了系统能够识别的范围,所以看不到他们的具体行踪。
但是沈墨却知道他们大部分都还活着。
而且只要他们回来,进入了衡州境内,系统就会将他们纳入识别范围,沈墨自然就会收到提醒。
所以他有很大的信心相信特遣队能完成这个任务。
念及此处,沈墨走到于成龙面前,微笑道:”于山公,无需太过担忧家人的安危。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最多半月左右,你就能跟家人见面了。“
于成龙闻言猛地抬头愣愣地盯着沈墨,嘴唇翕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连旁边的王夫之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于成龙半晌不语,片刻后才嘴唇哆嗦地看着沈墨道:”主公,你是说……“
不等他说完,沈墨就点头笑道:”没错,我已经派了人去山西接你的家人了。算算时间,应该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于成龙身体猛一哆嗦,一把抓住沈墨的手臂,颤抖着问道:”主公,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虚言安慰老朽?”
沈墨甚至能感觉到这一刻于成龙那瘦弱的手臂上的力量奇大,虽然不至于人让自己受伤,但是却还是有一点疼的。
于成龙的异样惊动了不远处的众人,都吃惊地看了过来。
甚至如孙翔郑云龙等人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隐隐有过来的意思。
沈墨察觉到了众人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孙翔他们,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稍安勿躁。
于成龙此时也感觉到了自己动作的不妥,急忙松开沈墨的手臂,躬身要请罪。
结果被沈墨给一把扶住了。
“于山公,我不怪你。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看沈墨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成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心中对于见到家人的那种激动心情让他忍不住问道:“主公是什么时候派人去山西的?老朽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啊。”
沈墨笑道:“永州之战结束后,于山公刚醒来的时候我就派人去了。不过于山公不要误会,此举并不是想用家人来要挟你。只是我深知于山公的的品性,只要知道我沈墨所做之事之后必然愿意弃暗投明来帮我。但是一旦消息传开,康熙必然震怒,肯定会迁怒于于山公的家人,所以我就冒昧的做了这个安排,还请于山公莫要怪我。”
于成龙闻言,看着沈墨,身子颤抖的厉害,嘴唇哆哆嗦嗦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后退一步,郑重无比地对着沈墨鞠了一躬。
这是他第二次向沈墨鞠躬。
第一次是他上次在衡阳城外码头上对沈墨鞠躬,那是认主。
这一次则是真心诚意地感激。
旁边的王夫之看的则是唏嘘不已。
这样的主公事事都想到臣子前面去了,作为臣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忠报效?
别说于成龙这个当事人了,就是他自己看到也是心中激动感佩不已。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沈墨这样的视臣下为手足的君主,臣子还有什么理由不为他效死呢?
沈墨受了于成龙这一礼,然后扶起他道:”于山公,无需如此。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于山公能够保重身体,多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如果你非要感激我的话,那就请保重身体,亲眼看到满清鞑子被我们驱逐出中原的那一天。“
于成龙含泪道:”主公如此待老朽,老朽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看的其他人都颇感慨。
王攽看的更是目含异色,心中更加火热一片。
更坚定了要在沈墨身边做舍人的决心。
此时,秘书司坤来报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沈墨也就顺势招呼众人入席,左手缠着于成龙,右手扶着王夫之,俨然一副将二人当成左膀右臂的模样,给足了两位老先生礼遇。
外面男人们坐了两桌,沈墨和王夫之于成龙以及李志远戴文胜等人一桌。
孙翔郑云龙则和王琥兄弟以及唐端笏等人坐了一桌。
女眷们则在内院另开一席。
对于沈墨等人来说,有了王夫之这位大儒的投奔,算是真正的打开了名声想,心情自然很好。
对于王夫之来说,遇到了一心寻求的明主,心情自然也很好。
于成龙则是心情最激动的一位,本以为只能九泉之下相见的家人很快就能相见了,对于这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来说必然是无比的激动和期待的。
由此而对沈墨更加的感激。
所以这一顿夜宴众人都是开怀畅饮,气氛非常的融洽。
气氛好到竟然连多年来滴酒不沾的于成龙都醉倒了,很少喝酒的王夫之则喝多了举着酒杯在院子里大声地吟唱着自己昔日写的《悲愤诗》。
其他人也是喝多了,一个个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
唯有沈墨,古代这种低度稠酒对他来说根本就跟饮料差不多,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想起自己前世的光景,看着眼前,有种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