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并没有一直下下去,到了下午的时候开始变小,黄昏时候终于停了。

天空很快放晴,乌云散去,夕阳也从西山后面冒出头来,映射的湛蓝的天空霞光万道。

雨过天晴,人们心头的乌云也随即散去。

守在堤坝上的士兵和百姓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许多人甚至大声欢呼起来。

沈墨看着脚下逐渐变得和缓的江水,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堤坝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都疲累不堪,士兵们还好,严格的纪律性让他们还能继续站着,但是那些民壮则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开始休息,甚至许多人还脱下了早已经湿透的衣服,光着膀子晒着夕阳。

于成龙和王夫之都已经被沈墨命令司坤给送回城里去了。

两个老先生虽然精神让人感动,但是留在这里却是个负担。

沈墨本来让王夫之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也一起回城去的,人家毕竟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刚来就干苦力的,这不符合待客之道。

但是王夫之却坚持要让他们留下继续干活。

理由也很简单,沈总镇这样一个马上就立国当国君的人都在这里干活,你们有什么资格回城里享福?

这个理由很强大,王琥和王攽显然很怕自己老爹,唐端笏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三个人跟沈墨一样都变成了泥猴。

沈墨走到三个人面前笑道:“三位辛苦了,现在雨已经停了,江堤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咱们先回城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晚上我给姜斋先生和三位接风洗尘。”

三人看沈墨如此和气,没有一点架子,对他更是心生好感,急忙拱手道谢。

沈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躺在地上休息的民壮,对三人道:“三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然后三人就看着沈墨走到那些民壮之中大声道:“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的大堤也保住了,我们的家乡也保住了,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大家辛苦了!”

民壮们看到沈墨过来,急忙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地看着他。

沈墨虽然占据衡阳的时间不算久,但是今日身先士卒跟大家一起冒雨防洪,已经极大的拉近了跟这些百姓之间的距离。

以后回去跟人吹牛,都可以说某年某月某日,我跟楚国公已经扛过大包,一起泡过泥水,一起淋过雨。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可以补充一句,楚国公那时候还是沈总镇,那天穿的还是一件白衣服。

而且楚国公当时就站在我旁边,还对着我笑呵呵的说我辛苦了。

所以大家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也都不怎么怕他了,反而随着沈墨的话音刚落,许多人都憨憨地笑了起来。

沈墨继续道:“大家辛苦了一天,肯定又累又饿。我已经让衙门给大家准备了饭食,大家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会,饭食一会就送上来了。”

这话一下子让众人欢呼起来,甚至有人叫着“沈总镇万岁”之类的口号。

远处的唐端笏三人看着这一幕,彼此看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这位沈总镇虽然年轻,但是真的很会收拢民心啊。”

安顿好了民壮们,沈墨又留下了一些值守人员后,先安排警卫团的主力回营休息。

警卫团也在城内,就在当年吴三桂修的皇宫附近,原来是吴三桂的御林军的军营,建筑基本保持的还算完整,稍微修葺打扫一下就能继续使用。

大军撤走之后,衡州代理知府郎三泰就带着衙门的人接手了后续的事情。

有了沈墨的这次表率,以后自然不可能每次下雨都跑去守河堤,毕竟又不是治水大臣。

防汛工作毕竟是一个系统的工作,很多事情都要做在前面,才能有备无患。而不是事到临头再去准备就来不及了。

所以日后还是要以日常的巡视警戒和维护为主。

这都是地方官要做的工作,沈墨只负责在大方向上把控和把关就行。

沈墨来到时候是骑着马的,唐端笏三人则是坐着马车回去的。

沈墨马快,打了个招呼就先行一步了,三人坐在马车上随后而行。

王琥道:“须行兄,你有什么想法?”

唐端笏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什么想法?”

王夫之的次子王攽笑道:“大哥,须行兄是个方正君子,你这没头没脑的来一句,他肯定是一头雾水啊。”

一向严肃的王琥闻言也笑了起来。

兄弟两人笑的唐端笏更是茫然了。

三人年纪之中唐端笏最大,其次是王琥,最小的是王攽。

三个人都跟着王夫之学习,既是好友,也是同门师兄弟。

王琥为人严谨稳重,王攽则更机敏风趣一些。唐端笏这个大师兄则平时有点过于板正,很多时候反应比两人慢上一拍。

看唐端笏茫然的样子,王攽笑着解释道:“须行兄,大哥是问你,今日跟这位沈总镇接触一番后,心中有没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打算在他手下效力出仕?如果出仕的话,你想去哪个衙门?”

唐端笏看向王琥,看他颔首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道:“沈总镇如今看来的确很有明主气度。之前他上山拜访老师的时候也向老师举荐过为兄。为兄自然是要跟随老师一起的,老师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王攽听完看着大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来。

这位大师兄从来都是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有的时候不知变通说话能噎死人,但是又偏偏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

王琥对于唐端笏的回答显然也不意外,点点头,对王攽道:”二弟,你的意思呢?“

王攽一脸向往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沈总镇身边做一个舍人。我很想看看,这位比我还要年轻许多,是如何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风起云涌让天下瞩目的事迹的。”

王琥看着二弟的样子,明白过来。

二弟显然已经将沈墨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这位二弟别看平日里行事风趣洒脱,但是平时最佩服的就是英雄人物。

如今看见沈墨这样的少年英雄,自然不肯错过。

舍人是汉唐时期皇帝身边随时听用的文官,职责就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

只不过到了明清两朝已经没有了这个官职。

明清两朝皇帝的秘书基本上都是由司礼监的内监担任。

唐端笏闻言却吓了一跳,看着王攽道:“攽弟,莫非你要自宫去当内监?”

王琥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王攽也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大笑不止。

原来这位大师兄听说他要当舍人,就自动理解为他要自宫然后去到沈墨面前当太监。

“须行兄啊,你这玩笑开大了啊。要是传出去,小弟我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啊。”

王攽止住笑声,一脸无奈地说道。

唐端笏不解道:”难道不是吗?“

王攽无语道:”你看那沈总镇身边那位司坤司主事,可是宦官?“

司坤是沈墨的秘书,但是对外的正式官职却是总镇署机要处主事。

所以王攽才会称呼司坤为主事。

唐端笏想了想,司坤有胡子,声音也没有宦官那么尖细,身上更没有那种阴柔之气,自然不是六根不全的宦官。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尴尬的挠头一笑。

王琥道:”你若真有这个想法,可以请父亲代为推荐一番。你年少成名,做事又机敏周到,学识上又得了父亲真传。若是能在沈总镇面前历练一番,日后必然会有一番远大前程。“

王攽露出自信的神情道:”我会向父亲说明的,但是我要亲自向沈总镇自荐。“

王琥看着二弟露出欣赏的神情。

王攽看着大哥问道:”大哥,你想求个什么差事?“

王琥沉吟片刻道:”若是可以,我想向沈总镇求一个治水的差事。“

其余两人显然并不惊讶他这个回答。

王攽道:”大哥我记得你翻阅过最多的一本书就是北魏善长先生所著的《水经注》,那本书已经被你翻得都起了毛边。“

王琥作为王夫之的长子,虽然本身的才学也算是出众。但是在王夫之的四个儿子里面,才名最盛的还是此子王攽。

王琥真正的兴趣却是在水文地理上面。不仅从小喜欢翻阅如《水经注》之类的地理书籍,而且还很喜欢自己亲自各处的山川河流亲自探访,一边走一边跟先贤书上记载的进行对照。

光是衡阳附近的河流山川他都基本上走了个遍,绘制了不少的舆图。

他平时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走遍天下的山川河流,写一本比《水经注》更详实的地理著作。

王攽嘴里的善长先生就是《水经注》的作者,北魏的郦道元,字善长。

《水经注》因注《水经》而得名,《水经》一书约一万余字,《唐六典·注》说其“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

《水经注》看似为《水经》之注,实则以《水经》为纲,详细记载了一千多条大小河流及有关的历史遗迹、人物掌故、神话传说等,是中国古代最全面、最系统的综合性地理著作。

该书还记录了不少碑刻墨迹和渔歌民谣,文笔绚烂,语言清丽,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由于书中所引用的大量文献中很多散失了,所以《水经注》保存了许多资料,对研究中国古代的历史、地理有很多的参考价值。

王琥点点头道:“善长先生生在北方,水经注之中记载的山川河流多为北方所有,而对于大江以南的山川河流的记载或语焉不详,或多有谬误。若是有机会,我希望能将其补充完整。”

王攽早就知道大哥的志向,点头赞同道:“以大哥的才学,我相信沈总镇一定会支持你的。沈总镇看着显然不是那些只知道攻城略地的枭雄能够相比的。”

王琥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期待。

三人一边聊天,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走下马车,三人看着眼前高大宽敞的三进大宅,还有门口身姿挺拔的护卫,都心情有些激动。

沈总镇果然是礼贤下士的明主啊。

晚上的时候沈墨在总镇署设宴给王夫之一家接风洗尘。

王夫之的夫人张氏也接到了邀请,不过是以姜寒酥的名义邀请的。

夫人对夫人,这才符合规矩。

王夫之全家准时赴宴,沈墨则带着姜寒酥在门口亲自迎接,给足了王夫之面子,感动的王夫之连呼惭愧。

王夫之的夫人张氏由姜寒酥陪着进了内宅,那里面还有沈墨的丈母娘陈氏作陪。

张氏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陈氏虽然是习武之人,但是当闺女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而且大家都是湖南人,又都是结婚生育过的女人,姜寒酥又正好有身孕,话题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多时就笑声一片,两个年纪相仿的妇人看起来就跟多年的故交似得。

沈墨远远听见笑声,心中不由感慨女人之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的快。

男人们则在前厅交谈。

于成龙自然也被请过来作陪,还有李志远、孙翔、郑云龙以及戴文胜等沈墨麾下的文武骨干都过来作陪。

今天这场宴会一则是给王夫之接风洗尘,二来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将众文武都介绍给王夫之认识一下。

作为主宾,众人被沈墨一一介绍给王夫之,分别跟王夫之见礼。

王夫之一一看去,对沈墨麾下的这些文武骨干都如此年轻,心中也是惊诧佩服不已,不禁又是感慨自古少年出英雄。

然后王夫之自然也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学生唐端笏介绍给了众人。

作为新生的政权,众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客套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气氛很快熟络起来。

王攽甚至向孙祥等人

作为新生的政权,众人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客套话,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气氛很快熟络起来。

王攽甚至向孙祥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