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外面呼啸,学校里的课程还在继续。罗丝·丽塔和大卫在一起上自习课,因为她是那种总是会提前学习的人,所以她不需要像其他孩子那样要努力学习才能赶上进度。她惊恐地看到大卫的脸色比以前更糟了。他们刚到学校的时候,她和路易斯简短地聊了几句话,路易斯也显得很紧张,眼睛通红,无精打采,一脸疲惫的神情。

而大卫比他糟十倍。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就像一个小老头的脸一样,眼圈发红,眼睛来回扫视着,就像两只困在黑暗浅洞里的动物。这些天来,就连那些恶霸也不理他了——他看起来太憔悴了,也许他们担心因为和他打架而受到批评。

自习室的老师有个习惯,总是等到学生们开始读课文或在笔记本上乱写一通之后,再溜达到教师休息室去喝杯咖啡。她一离开,罗丝·丽塔就转过身来对坐在她身后的大卫说:“你还好吗?”

大卫点了点头,他的下唇颤抖着,却脱口而出:“不……不好!”他喘了口气,然后把头转向教室最后面角落的一张桌子,那里有几个学生坐在一起做小组作业。他拿起他的数学书朝桌子走去,罗丝·丽塔也拿了自己的书跟在他后面,反正也没人注意她。老师一走,大家就开始说笑,声音很小,这样隔壁的老师就不会听见,然后进来责骂他们。

在所有这些嗡嗡沙沙的声音的掩护下,大卫打开了他的数学书,俯下身去。罗丝·丽塔坐在他对面,也打开了她的书。“出什么事了?”她近乎耳语地问道。

大卫试了好几次才开口说话。“你……你相……相信鬼吗?”他结结巴巴地说,“因……因为我,我真的觉得我……我们家的房子在……在闹鬼。”

罗丝·丽塔感到心里一阵剧痛。她想起了一段可怕的时光——路易斯的叔叔曾给过他一枚幸运硬币,他偶然唤来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在可怕的闹鬼歌剧院里,一个邪恶的幽灵施了咒语,奴役了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一些糟糕的回忆。“我相信,”她说,“我好像见到过鬼。”

当大卫开始说出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时,他的脸都扭曲了。他讲了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罗丝·丽塔认真地听着,有时他还不得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尽管如此,她还是安静地听着。

当凯勒先生把楼上卧室的地板修好后,夜间的鼓声变得更大了。虽然房间里剩下的活儿不多,但现在凯勒先生在楼上待的时间从不超过半小时。他抱怨油漆的气味太强烈了,他要下楼来休息一会儿,但往往他便不再回到楼上去了。这可不像大卫的爸爸,他总是说,你应该对一份工作有计划,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工作,并尽快完成它。大卫说,他觉得他爸爸在经历了这些事件后看起来很害怕。“他……他……他在楼……楼上听到了一些什么。”大卫急切地说。

他的妈妈也在失眠,她经常和凯勒先生在深夜为钱激烈争吵。大卫开始讨厌睡觉了。

他听到的不是父母愤怒的声音,而是鼓声。

大卫说完后,罗丝·丽塔沉默了片刻。然后她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人。”大卫说,“一……一支军……军队。”

那天下午,风暴平息了,湿漉漉的秋叶散落在地上,树木光秃秃的,像瘦骨嶙峋的手指一样伸向晴朗的天空。罗丝·丽塔正在跟路易斯交谈,而她说的内容让他很惊慌。

“我不行!”他们走过湿透的草坪和淌着水的排水沟时,他绝望地说。

“你必须这么做,”罗丝·丽塔急切地说,“我当然没办法去大卫家过夜。他想让别人看到和听到这些事,这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疯。凯勒一家知道他们欠你一个人情,因为你叔叔帮了他们。所以,如果大卫问他的父母,你是否能在这个星期五到他家过夜,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听着,路易斯,你得鼓起勇气来。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儿过分——”

“别说了,”路易斯呻吟道,“你知道,我讨厌当懦夫。”

“你不是,”罗丝·丽塔坚持说,“你有足够的理由害怕。但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英雄就是一个虽然害怕,但仍去做他该做的事的人,就是这样!”

“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也许齐默尔曼太太能告诉我们。”

他们来到齐默尔曼太太家,天空中布满了飞舞的碎云,被越来越冷的阵风吹得支离破碎。看起来好像真正的寒流正要到来,这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罗丝·丽塔敲响了门,齐默尔曼太太几乎立刻就开了门。她一定是刚才就已经在客厅里了。“我的天哪,”她说,“快进来,你们两个。你们怎么看起来像两只吉伯猫!”

“那是什么?”罗丝·丽塔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齐默尔曼太太笑着说,“我想,是在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中提到过。‘像一只吉伯猫一样忧郁’,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幕,但你们的样子就是这样。坐下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是夏威夷屋又发生了什么超自然的事情?”

“是的。”罗丝·丽塔说,她很快解释了大卫告诉她的事,以及她请求路易斯做的事情。

齐默尔曼太太严肃地听着。然后,她敏锐而又善解人意地看了路易斯一眼:“我得说这要由路易斯决定,但这可能确实是个好主意。我花了很多时间开车去了多所大学,也给研究民间传说和神话的朋友们打了电话。”

“我们也试着做了很多研究,”路易斯说,“但问题是,除了百科全书,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夏威夷的信息,而公共图书馆也只有两本旅行手册。”

“确实很难找到相关的信息,”齐默尔曼太太承认,“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些事情,正像一句南方俗语说的那样,让我左右为难。你找到的百科全书或其他书里有没有提到过卡米哈米哈?”

路易斯看了看罗丝·丽塔,她也茫然地盯着他。“没有。”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他与夏威夷屋有着某些复杂的联系。总之,卡米哈米哈是第一位统一夏威夷群岛的国王。他出生的时候,岛上有四个不同的国王。后来,他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战士,在一次战斗中,贝利的神圣火山爆发了,摧毁了他的许多敌人,卡米哈米哈的军队赢得了伟大的胜利。人们认为,这意味着贝利站在他那一边。好吧,长话短说,在1800年之前,卡米哈米哈便成了所有夏威夷人唯一的国王。夏威夷人对他就像我们对乔治·华盛顿和亚伯拉罕·林肯一样。”

“这太有趣了,”罗丝·丽塔说,“但是他和夏威夷屋有什么关系呢?”

齐默尔曼太太笑了:“天哪,罗丝·丽塔,你说到点子上了。简言之,答案是玛卡拉尼是卡米哈米哈的远亲。她确实有皇室血统。我想,她深深地爱上了阿贝迪亚·查德威克,我相信,他也爱她,但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在岛上的某位亲戚非常痛恨她和一个美国水手私奔了,即使那个水手是个有钱人。于是,这位亲戚,无论他或她是谁,便去向贝拉提出申诉。”

“所以,这是一种诅咒。”路易斯说。

“正是这样,”齐默尔曼太太回答,“当人们从贝利的岛屿上拿走任何东西,即使是一块硬化的熔岩碎片,她都会让他们遭受巨大的痛苦,除非他们把它归还回去。现在看来,贝利——或者说是某种力量——派幽灵战士去了夏威夷屋。它们很危险,你很清楚,但有一件事它们做不到,那就是取回固体的物体。就像所有的鬼魂一样,它们是无形的,就像我们穿过空气一样,它们会直接穿过普通物质。”

“那它们怎么杀人呢?”罗丝·丽塔问。

齐默尔曼太太无奈地说:“罗丝·丽塔,我是魔法护身符方面的专家,可不是研究鬼魂和非自然历史的。我想象它们是用某种方式把活人的灵魂从他们的身体中分离出来,没有了灵魂,身体就会死亡。无论如何,如果我们能发现夜行亡灵在试图找到或找回什么,我们就有很大的机会来帮助大卫和他的家人。”

“没有别的办法吗?”路易斯问。

“谁知道呢?有可能有,但我没有想到。我真希望有一种简单易行的方法来结束我们的疑虑和怀疑,但没有。无论如何,我们卡帕纳姆县魔法师协会的成员已经发过誓,绝不允许任何邪恶的魔法在我们的领土上作恶,而且——”

这时,有人敲门,大家都吓了一跳。齐默尔曼太太从扶手椅上站了起来。不一会儿,门开了,乔纳森叔叔把头探了进来。“我想到了你们俩可能在这儿,”他对路易斯说,“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在召开驱赶鬼魂、食尸鬼和幽灵的大会,却不带我?”

“哦,进来吧,胖耳朵,”齐默尔曼太太尖刻地说,“我们正想办法去看看凯勒家的顶楼。”

“我还是觉得,我应该自愿去帮他们粉刷房屋。”乔纳森叔叔说。

“如果去粉刷房屋,你就得忙着干活,无暇顾及其他事。”齐默尔曼太太回答,“再说,我们已经把事情搞砸过一次了。不,我们有另一个选择——但这意味着,路易斯将是那个去打探消息的人。”

路易斯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齐默尔曼太太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就在附近。我会安排好一切,如果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护身符会给我们发出警告,我伞柄上的水晶球就会不停闪动。”

“我们就会立马去救你,”乔纳森叔叔插嘴说,“全副武装,用防护法术保护到牙齿,做好充分准备。”

罗丝·丽塔垂下目光,咬着嘴唇。路易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有足够的勇气独自一人冒险进屋,只是女孩不可能去男孩家过夜,所以她去不了。除了他,其他人都去不了。路易斯有一种痛苦和孤独的感觉,他好像要让大家失望了。

乔纳森叔叔飞快地瞥了路易斯一眼:“路易斯,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们不会怪你的。告诉我,你想执行这个计划吗?”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不,我不知道。”他坦白道。他不禁想起大卫在他们班上的状态有多糟糕,也想起罗丝·丽塔讲的他经历的事。路易斯完全了解大卫的感觉,陷入困境,绝望的感觉。如果他处在大卫的位置,路易斯知道,他是多么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不想,”路易斯继续说,“但我认为,我必须这么做。”

乔纳森叔叔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路易斯,”他用一种奇怪的哽咽的声音轻声说,“我真为你骄傲。”

尽管恐惧,路易斯还是感到内心充满了温暖和骄傲。他愿意冒任何风险——夏威夷屋可能给他带来的任何危险——来换取叔叔对他的肯定和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