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春节。

大家聚在一起喝酒, 聊天,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说的全部都是开心的事情……, 就连跨年的烟花都可以有他一份儿。

说起来,这还是苏釉第一次放烟火。

从他记事起, 家里就没人买过, 后来洛颀走了,就连过年苏怀民也很少回家,他大都是一碗面条加个鸡蛋就算过了一个年。

有时候也会忍不住, 去捡别人放剩下的哑炮,江里面的火药粉末取出来,哧一下就是一道火花,也很有成绩感, 会感到开心。

后来稍微好一点, 他开始跟着周茉过年。

不过周茉家也是一个烂摊子,有钱两人情愿买口吃的,所以大多也即使一串鞭炮。

苏釉后来总以为, 放烟火是小孩子的事情,他早已经不会动心。

可是现在, 漫天大雪中, 他抓着烟火棒在空中挥舞,眼睛几乎都笑出了泪花。

新年的最后一秒, 路桥松开他的手, 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他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来, 很温柔地亲吻他。

苏釉不敢闭上眼睛, 看着路桥低垂的浓密睫毛, 以及在他背后炸开的巨大烟花,害怕自己是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这样的梦他做过,好像还不止一次,但是每一次都没有现实中这么美好,这么让人开心。

他的眼睛被天上七彩的烟火染上了绚烂的流光,而酒精则在血管里不停燃烧,将一颗心烧的滚烫。

迷迷蒙蒙中,他听到了身侧善意的笑声,掌声,还有谁没忍住极轻微的啜泣声。

随后是邱叔压低嗓音的轻声呵斥:“大过年的掉什么泪?”

“我这是高兴。”刘嫂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片刻后又说,“过去的这些年可真是太不容了。”

那一刻,苏釉想的也同样是,过去的那些年确实是太不容易了。

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甚至不舍得浪费一分一秒去后悔和遗憾过去,只是想要牢牢地抓住眼前的这一切。

甚至于这一瞬间,他开始对未来有了许许多多曾经不敢有过的幻想与规划,胸口涨得饱满。

这一夜大家一起守岁,主宅客厅里的瓜子花生皮铺了一地也没人打扫。

周茉喝了不少,住在了一楼的客房里。

苏釉和路桥上楼的时候,三位老人还留在一楼的客厅里喝着小酒看春晚。

电视的声音开得震天响,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处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不觉得吵闹,只觉得温馨。

他们站在楼梯口处接吻,路桥手里握着周茉来时扔给他的那个袋子。

苏釉知道里面是什么,羞涩,激动,与酒精掺杂在一起,让他全身都发起烫来,雪白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

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房间,窗帘没有拉上,一偏头就能看到巨大的窗户外,雪花仍在纷纷扬扬,以及偶尔会冲天而起的巨大烟火,填满整个窗框。

这让人莫名有一种幕天席地的刺激感。

他们拥抱着接吻,在温暖的房间内,像第一次一样,苏釉的衣物被撕得凌乱破碎。

路桥那双本就极具压迫性的凤眸此刻更是深得让人看不到底,里面不仅仅是柔情,更带着一股即便极度克制也难以掩饰的征服欲。

苏釉仰起头来,柔软的嘴唇印上那双乌黑的眸,让那双眼睛短暂地闭合了瞬间,胸口的情绪和第一次时完全不同。

没有算计,没有害怕,没有内疚和心虚,只有满心的全力奔赴与温热柔软。

大概是环境的原因,也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原因,路桥这一晚特别疯狂,即便苏釉刻意惯着,到最后也依然有些吃不消。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的鞭炮与烟火几乎达到了与昨晚跨年倒计时不相上下的顶峰,隔着窗户那些声音闷闷地传进来时,苏釉的脖颈正扬得犹如垂死的天鹅般,在低低地求饶。

“这么快就不行了?”路桥的笑声又低又哑,性感到连耳朵几乎都要怀孕,他的手插进苏釉汗湿的长发中,不轻不重地将他的脸扯起来,“不是比我还小好几岁了吗?”

“滚。”苏釉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路桥又笑了,咬他的耳垂,随意地作作乱,就能引起苏釉一连串的闷哼声,性感又迷人。

犹如浇到火上的汽油一般,只会让火势轰然间冲天而起。

“还早呢。”路桥的声音再次沉了下去,带着笑,却又有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你欠了我九年,该不该还。”

苏釉抬手捂了捂脸,随即抬头吮掉路桥喉结上缀着的,性感到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汗珠。

“还。”他说,抬手攀上他的肩背,觉得自己大约已经神志不清。

“怎么还。”路桥问,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掌,皮肤与皮肤相触,那一声响亮仿似点燃了什么。

“自己动一动?”他坏心眼地问。

——

苏釉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床的另一边已经变凉,路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

苏釉觉得浑身酸痛,但不难受,只觉得这样的酸痛感都里都带出一股微微的甜意来,让他忍不住看着天花板笑了好一会儿。

他没穿衣服,只记得清晨被抱着洗完澡后就被裹进了被子里,迷蒙中听到风筒的声音,以及暖风吹在头皮上的舒适感,每一样都在催他入眠。

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睡衣,米黄色,上面有一只棕色小熊的图案,看起来很温暖。

苏釉看了片刻,指腹轻轻抚过小熊的爪子,随后才慢慢靠着床头坐起来。

床头柜上放着路桥的烟盒和火机,他摸过来,低头为自己点了一支。

其实这两天里他有注意到,这次回来,路桥的烟瘾比九年前大了很多。

不过他很能忍,有好几次手都抓住了烟盒,但最后又放下了。

苏釉看到了,但一直假装没有看到。

他吸了口烟,眯着眼偏头往窗外看。

雪已经小了,但仍零零星星地洒落着,天地间一片雪白,好像将过去的一切都彻底覆盖住了。

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苏釉偏过头去,见路桥手上托着托盘,上面放着热腾腾的食物。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不觉都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苏釉说,身体动了一动,薄被顺着肩头滑落下去。

他身上有深深浅浅的痕迹,在为数不多的完好皮肤衬托下,特别能激起人的施虐欲。

眼看着路桥的眸色一沉,苏釉忙笑着求饶,顺手拿起床头的那套睡衣躲在被子里穿了起来。

眼看着被子鼓成一个包,路桥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将托盘放下,随即双手撑在他身侧,弯下腰去将吻印在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乌黑发顶上。

“觉得怎么样?”他低声问,身体慢慢压下来,“疼吗?”

苏釉笑着推他:“要不你试试?”

路桥哼笑一声,像是有点疑惑又有点心疼地凑近他,像是想拉开被子看一眼:“昨天上药了,还是很疼吗?”

苏釉被他亲在了耳后,痒的咯咯咯直笑,一边推拒他一边听他自言自语道:“笑这么欢,我看是不疼。”

确实是不怎么疼,毕竟昨晚开始的时候路桥又有耐心又很小心,比任何一部片儿里都要小心翼翼。

苏釉那时轻抚着他因为忍耐而汗湿的后背,说实话真的是被感动得不得了。

“起来吃饭。”路桥说,像是他就是什么极美味的食物一般,在他颊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从他身上翻开,双手枕在了脑下,笑盈盈地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醒了?”苏釉有点好奇地起身,穿上了拖鞋。

“这都是我第三次送饭上来了。”路桥笑了下,“每次看着你要醒了,下去热好饭回来你又睡熟了。”

苏釉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看着路桥直笑,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多情的让人情不自禁。

以前路桥一直不知道洛颀那双桃花眼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男人,可这一刻,他却忽然像是开了窍般感受到了其中的威力。

“吃饭,看我干什么?”他问,“还没挨够。”

“哥,”苏釉笑着喝了一口鲜香的鸡汤,忍不住问,“你这些年是不是谈了?”

路桥翻了个身,支起一只手臂来侧身看他:“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什么让你一开口就能这么没良心的?”

苏釉的眼睛弯着:“可是哥好会啊。”

路桥看着他,虽然一双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可嘴角却抿平了。

片刻后他说:“你夸我呢?”

“如果没谈就是夸你。”苏釉说。

“那如果谈了呢?”路桥半笑不笑地逗他。

苏釉停下了动作,嘴里含着半个汤包,一侧腮边鼓鼓的,可爱的路桥心都快要化了。

他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仍说:“还是夸你。”

过去的九年间,路桥可能过的很不好,如果可以让他好过一点的话,他觉得他可以的。

即便会失落吃醋,会觉得难过,但还是可以的。

他还是会夸路桥。

“傻瓜。”路桥眼里的笑意消失了,重新变得深邃起来,情感浓厚的像是深渊,引着人奋不顾身地想要跳下去。

“你这么好,”他说,“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别人。”

“我又不瞎,”他补充道,“所有人都知道,我看人最准了。”

苏釉安静地看着他,眼睛不觉红了一下,路桥立刻催他:“快吃饭,要凉了。”

又质问他:“还想让我热第四次吗?”

苏釉的情绪还未到位,他压了压,还是没压住,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他一点点吃完饭,路桥起身打开了床边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个系着蝴蝶结的盒子来。

“新年快乐,幼幼。”他说,“希望未来的每一年都可以送你新年礼物。”

盒子是大红色的,配着黑金纹路,看起来喜气又有质感。

苏釉惊讶地将它捧在手里,一时不知道路桥究竟是什么时候为自己准备的礼物。

他抿了抿唇,将丝带扯开,轻轻按在盒子的卡扣上。

盒子应声而开,苏釉一眼看到了一个还没拆封的手机盒子。

和九年前他生日时路桥送他的那部同品牌,是今年的最新款。

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将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看到下面放着另一张黑卡,除此之外还有一打文件。

看清文件抬头的几个字时,他心底不觉一惊。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他惊得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的:“这……这个,我……”

路桥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坐直身体,将那份文件取出来,又取了支笔,示意苏釉签字。

“商泰的股权现在基本都在我手里,”他说,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苏釉,我愿意和你共享我拥有的一切,你愿意吗?”

他愿意,可他什么都没有。

苏釉握着笔的手捏的极紧,他本来就不是嘴皮子特别溜的人,此刻更是湿了眼睫,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可是我用不到,哥。”

又说,“我把卡收下。”

“收下你又不用。”路桥激他。

“我用。”苏釉一把把那张卡捏在手心里,紧紧的,大张着眼睛看他,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了一般。

路桥被他可爱得不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你还是打算要跟我分开吗?”

苏釉立刻摇头:“那怎么可能?”

这次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想再与路桥分开了。

“那为什么不签?”路桥看着他问,“我们之间连人都是属于彼此的,那些身外之物又算什么?”

苏釉怔怔的,觉得他说的好像不太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快签。”路桥笑了一声,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垂眸看着苏釉咬了咬唇,十分慎重地在转让书上签上了「桑釉」两个字。

路桥的视线凝在那两个字上,莫名地有点悸动,但片刻后,他的嘴角无声地翘了起来。

路桥觉得,苏釉这个姓改的真好。

如今商泰又重新迎来了一位姓桑的股东。

不仅如此,如果手里的科研项目能够成功的话,那么,他和苏釉的孩子,应该也会姓桑。

一切重新回到原点,他与他牵着手,回到了最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