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略显暗淡的走廊尽头, 少女一袭红裙。

她双手提着裙摆,看起来犹如凭空冒出的精灵,又像是仓惶出逃的公主。

美丽, 纯洁,神秘……

在郑铭一声「美人儿弟弟」后, 他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抿了抿, 随即安静地抬起眼来,与面前的人对视。

“你这是在干什么?”和郑铭略显高昂的声音比起来,路桥的声音却显得格外低沉。

像是许久没有发声一般, 略带暗哑。

“去参加换装晚会。”苏釉轻声回答,“很多同学都去。”

路桥看着他,目光从上到下,很仔细地打量他。

红色的长裙领口开得略深, 露出一痕雪白细腻的皮肤与两根伶仃的锁骨, 衬得颈窝深深。

肩头更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纱网,隐在纱网后面的皮肤若隐若现,却比完全暴露时更加让人心痒, 恨不能上手去将那块不顶用的布料撕开,一窥内里的究竟。

少女的腰肢极细, 被纱裙轻轻地收拢, 仿佛只手可握。

明知道面前人不过是个极度漂亮的少年,可看着他这身装扮, 仍很难想象他真的不是一名少女。

“就穿这个?”路桥问, 嗓音沉凝的甚至让人觉得隐隐含了层风雨。

“干什么你?”郑铭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 一把推开路桥, 三两步从楼梯上窜上来, “别吓着美人儿……弟弟。”

“不可以吗?”苏釉淡声问, 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手指捏着一点布料,更衬得犹如细白的笋尖儿,“这样不才更有反差感吗?”

他抿唇笑了笑,真如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沾染了一点点露珠,娇嫩到让人不敢轻易碰触:“我猜,如果再覆上一层红色面纱的话,肯定没人能认出我来。”

“何止猜不出来?”郑铭围着苏釉转了一圈,两眼放光,“就算他们只看你一个背影就绝对会为你着迷。”

“滚蛋。”路桥缓步上前,一把将郑铭拉开。

他站在苏釉面前,垂眸看他。

距离那么近,近到苏釉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清新,很容易让人安心的气息。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苏釉没有和他距离这么近过了。

他的视线凝在他黑色的羊毛大衣上,红裙宽大的衣袖下,指尖不自觉收紧了。

路桥没说话,只慢慢抬起手来,将他的衣领略整了整。

可不管怎么整理,那衣领里都会露出一点凝脂般的皮肤来。

片刻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道:“我让朱宇送你过去。”

“不用了,”苏釉抬起眼来,与路桥四目相接,唇角带着一缕略显客套的笑意,“吕少言来接我,已经在路上了。”

和郑铭惊艳又热络的目光比起来,路桥看他的目光显然要沉静得多,和平时没有太多区别。

让苏釉觉得,今天大约又和以往一样,会是一场无用功。

他略略有些灰心,但又像是习惯了这种感觉一般,觉得有些麻木。

“那我让朱宇早点去接你。”路桥又说。

苏釉安静地与他对视。

路桥漆黑的双眸那么深,深到他一点都看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但他也确实不想穿着裙子在夜里等出租,便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的话似乎只有这么多了,再呆似乎连空气都会尴尬。

苏釉提着自己的裙摆,绕过路桥,一步步走下楼梯。

他毕竟是个男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裙装,且又是这么长的大摆裙,一时间难免感觉视线受阻,连行动都没有平时那么利落。

路桥安静地站在楼梯口处,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不动声色地转回身来。

“你就让他穿这样出去?”郑铭问,边跟在路桥身后上楼,边忍不住扭头往后瞅。

“为什么不可以?”路桥的声音没有明显的情绪,“你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哪个穿的不比苏釉这套露骨?”

苏釉这套衣服,除了胸口露出一痕雪白的皮肤,以及肩头那点若隐若现的薄纱外,其他地方其实都遮得严严实实。

正常来说,跟暴露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穿在他身上竟然会显得那么性感,性感与清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他身上撞击,差点让人以为是衣服的错,

可路桥很清楚,那并不是因为衣服,而是因为苏釉。

“我……”郑铭磕巴了下,“那能一样吗?”

郑铭家是开娱乐公司的,日常见过的美人无数,可今天乍一看到苏釉出现在楼梯口时,他仍没忍不住心头一跳。

那种美和他过往见过的每一种美都不一样,冲击力极强且个人特质过于鲜明。

“桥儿,”郑铭忍不住说,“我跟你保证,如果美人儿弟弟签了我们公司,不出一年肯定大爆。”

“不签。”路桥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别打他的主意。”

“切,”郑铭没想到路桥反应这么大,“那你说,我还能害他不行?”

路桥没再说话,率先进了书房,郑铭紧随其后,两人在书房里靠窗的沙发上相对坐了下来。

“说正事儿。”路桥说,言简意赅。

郑铭今天找路桥确实是有点事。

娱乐圈最年轻的三金影后余韵最近合约即将到期,郑铭想将人从对家公司争取过来。

余韵在圈子里和郑风一样,几乎像是开了挂,除了是一男一女性别不同外,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几乎如出一辙。

当年,郑铭的母亲慧眼识珠发掘并力捧郑风,让郑风年纪轻轻就坐稳了江山。

所以这么多年来,郑风对郑铭母子可谓毫无二心,即便对家开出的条件再优厚,也从未考虑过离开。

余韵的崛起和郑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她的贵人是她现在所属经纪公司的老总。

余韵与现经纪公司的合约将于来年五月份到期,算起来已经不到半年的时间。

现在各大娱乐公司都已经悄悄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只是,论实力,还是郑家更强一些。

余韵与她老总关系很不一般,之前还从未有人成功挖过墙角。

只是最近,他们老总在公司里养了个小情儿,并将不少重要业务交到了对方手里,导致公司许多人怨声载道,而余韵出道这么多年也第一次和自己老总产生了龃龉。

这次合约到期,他们老总为了绑住她,让公司拟了份二十年期限的合约。

这几乎是要将她买定了,而且,也第一次表达出了对她的不信任。

前几天,郑铭曾亲自接触过余韵,只是余韵仍未下定离开的决心。

这件事本和路桥没什么关系,只是偏偏高中三年,余韵都是路桥的同桌,虽然没发展出恋情来,但是兄弟情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她出道之后我们也就吃过一顿饭,”路桥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人说不定都不记得我是谁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交给我?”

“记得,记得,”郑铭恨不得举手发誓,“那天聊完之后,她还问起你呢。”

又小声嘀咕,“不记得谁也不能不记得你路少啊。”

“哦?”路桥点了根烟,有些心不在焉,“问我什么了?”

余韵问的是路桥母亲的事情。

高中时她们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到路家玩过,是桑晴亲自照顾她们。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还记得那个女人的美丽和温柔,并曾经十分羡慕过路桥有这么好的妈妈。

可不过几年过去,她就看到了桑晴病故的新闻。

当时她在拍戏,路桥也未曾邀请他们同学中的任何一个,他们便都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沉默。

“就问你好不好。”郑铭说,自然不可能提起桑晴的事情来。

路桥轻轻点了点头,不太上心地道:“有机会吧,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她。”

“你别他妈有机会,”郑铭说,“现在就是机会,万一**远忽然间想明白,又跟余韵握手言和了,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去?”

**远是余韵现在的老板,也是郑家的对家鹏飞娱乐的负责人。

隔着烟雾,路桥抬起眼来,那双眼似笑非笑,像在看什么不争气的玩意儿。

“怎么了?”郑铭心情浮躁。

“就这么点出息,”路桥笑了下,咬着烟低头发信息,语声含糊不清,“回头我让助理约约她。”

“你要亲自约,”郑铭强调,路桥还没约呢,他就开始忍不住憧憬了起来,“到时候王和后都在我们这边,看鹏飞他们还拿什么争。”

“知道了。”路桥说,眼睫垂着,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你在给谁发信息?”郑铭看着他,略带疑惑地问,“不会是苏釉吧?”

“不是。”路桥直接否定。

他的消息确实不是发给苏釉的,但是是发给朱宇的,让他早点过去接苏釉。

“桥儿,”郑铭看着路桥,路桥的五官被烟雾遮挡的略显模糊,“你为什么一直不答应崔如意的追求?”

“终身大事,谨慎点不好?”路桥问。

“不会是跟苏釉有关系吧?”郑铭试探着问。

最初,他确实觉得苏釉对路桥有点过于依赖,而路桥也是,虽然看着漫不经心,但却愿意为苏釉费心,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尤其,苏釉又是洛颀的儿子,如果没有巨大的好感,他不相信路桥会做到这一步。

但后来,路桥和崔如意扯到了一起。

虽然两人一直没确认关系,但偶尔还是会在一起吃饭散步,就连记者都拍到了两次。

他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可是今天在二楼走廊里,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那种氛围确实很不一样。

苏釉的目光凝在路桥的黑色大衣上,微微抬眼时,有着一种很难说清的东西。

那个眼神纯净又性感,可谓是威力十足。

虽然苏釉看的是路桥,可郑铭在旁边都被波及的忍不住心跳加快。

那种感觉,郑铭想,大概就是所谓的「怦然心动」吧?

路桥的眼皮终于抬了抬,语气略微带了些不耐:“你干嘛老往他身上想?”

“我想追追苏釉试试。”郑铭忽然毫无预兆地说。

路桥像是愣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咱们哥几个是都知道的,我平时爱玩,看着花,其实有一部分是为了迷惑老头子,”郑铭说,“以前我不清楚,可今天看到苏釉的那一刻,我真的是生平第一次动心。”

他说着,夸张地按了按胸口:“我的心跳得飞快。”

说完,他有些迫切地看着路桥。

“不行,”片刻的沉默后,路桥说,“你妈妈最讨厌洛颀,肯定不会同意。”

“这件事我能搞定,”郑铭硬气起来,“而且我妈妈是讨厌洛颀又不是讨厌苏釉,谁不知道,苏釉从小就没跟过她。”

“那也不行。”路桥眼眸垂落下去,继续说。

“为什么?”郑铭坚持问。

路桥没说话,而是猛地抬起眼来,那目光如剑一般,冰冷锋锐,又像一座大山,蓦地压在了郑铭头顶,带着狠绝的意味。

两个人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郑铭从没见过路桥这样威势逼人的时候。

他的心砰砰砰直跳,忍不住地想要犯怂。

而那一刻,虽然彼此都没说什么,可郑铭还是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原因。

——

“好美啊,柚子。”从坐上车开始,吕少言已经不知道说了几万遍。

吕少言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脖子上系着一枚红色的蝴蝶结,头上也戴了假发,假发梳了个小啾啾。

他穿得是柯南的衣服。

“今天你就是我的兰,”吕少言双眼闪闪发亮,“哦,天哪,我性取向变了。”

苏釉坐在暗影里,避开了司机好奇的目光,不胜其烦地拉高自己的裙摆。

“不是吧?”吕少言大惊,“这里还有外人呢。”

又靠近苏釉道:“虽然我们阅片无数,但片就是片,你不要和现实世界混了啊。”

嗤啦一声,布料开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音。

苏釉从裙摆上扯下一片纱布来,握在了手心里。

车子停在西郊的别墅前。

别墅是何显家的,春夏游客比较多的时候,会承接一些团体活动,像一个小型的俱乐部,里面的娱乐项目布置的也很是丰富。

下车前,苏釉将那块纱布蒙在了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冬天天短,才五点多钟,天就已经麻黑了。

别墅大门前,各色彩灯齐齐亮起来,以不同的频率不停闪烁,恨不能晃花人的眼睛。

苏釉他们刚一下车,临窗坐着喝酒的何显就被坐在身边的男生捅了捅。

“老大!”

何显偏过头来,看到窗外人身影的同时,不觉咽了口口水。

还好,他想,最近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于在意苏釉,还好……

看到红裙少女身形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确定自己喜欢的仍然还是女生。

这让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来。

少女身姿婀娜,细腰袅袅,但一双腿却长得过分,行动间耳朵上的宝石耳钉折射出璀璨的光华来。

何显看不到对方的脸,因为被红裙同色的纱布遮住了,可露出来的那点皮肤白的反光,从侧面能看到对方纤长的脖颈,犹如高贵的天鹅一般。

最重要的是,从窗边过去,那少女直接推开了他们这栋别墅的大门。

何显腾一下站起身来,但心底却无比疑惑。

他不记得自己邀请的这些人里,有这么高的女生啊。

旁边扮成蛇精正和几个葫芦娃装扮的男生掷骰子的宋欢被他惊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不觉也愣住了。

就见那少女进了门,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抬手将自己脸上覆着的面纱取了下来。

少女皮肤雪白,眸发乌黑,看起来格外清冷,挺翘的鼻尖下,唇瓣却又红的热烈,何显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但想了想,自己好像除了崔如意,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何显的老大风范尽失,他刚要迈步迎上去,就听旁边的宋欢低低地惊呼:“苏釉。”

这可是她暗恋了好几年的男神啊,就算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今天这打扮……

我靠!好辣!

苏釉显然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淡淡地看她一眼,礼貌地向她微一点头便瞥开了眼睛。

整个房间里光线调的很暗,各种色调都有,中间舞池里有球灯在缓缓旋转,七色光斑随之洒满了大半个空间。

大部分人的装扮都十分奇怪。

苏釉看的动漫极其有限,除了一排七个葫芦娃让他一眼认了出来,其他人的装扮他大都认不出,最多有些会觉得眼熟。

当然,也有像他这样自由发挥的,不过他并不认识那些人,也无法看出和平时有太大的不同。

听到宋欢的声音,白胡子的葫芦爷爷声音打颤:“苏釉?”

“嗯。”苏釉淡淡地应了一声,听出是何显的声音,便走了过去,在他身畔坐了。

而吕少言已经和一名扮成怪盗基德的男生挤在了一起,不知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这一刻,宋欢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从未想过,自己暗恋了两年多的男神,穿上女装竟然比自己还要漂亮。

尤其何显那双眼睛,几乎被苏釉给黏住了。

宋欢在心底忍不住悲叹:真他妈神奇,自己的追求者不会忽然变成自己的情敌了吧?

“喝酒吗?”何显倒了杯果酒给苏釉,苏釉接了过来,两口就喝干了。

“这个活动到底是干嘛的?”他忍不住问。

“就是玩儿啊。”何显说,“这栋房子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以跳舞,可以唱歌,楼上还有棋牌室和球类,想玩什么都可以,还可以通宵。”

毕竟都还是学生,玩的倒是没什么过分的。

苏釉对别的都没什么兴趣,唯一喜欢的就是球类了。

不过……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最后还是决定以静制动,等朱宇来了就回家好了。

只是,回去太早的话,不知道郑铭还在不在。

如果郑铭在的话,可能今天的计划就得彻底泡汤。

何显殷勤得过头,也不管他的葫芦孙儿们了,看苏釉酒杯空了,立刻又为他满了一杯。

苏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微微仰头,将刚刚倒上的那杯酒又喝了进去。

动作间,宽大的衣袖滑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来。

何显再次吞了吞唾沫。

“苏釉。”宋欢放下骰子,侧身往后看,她梳了蛇精的发型,倒是衬的十分可爱灵动,“那个酒后劲儿挺大的,你别喝太多了。”

苏釉将酒杯放下,淡淡地冲她点头:“谢谢。”

他眉眼漆黑,眼睛里有一种男孩子特有的坚毅,反而更让人觉得惊艳。

“我……”宋欢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想问他有没有看自己的情书,或者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上次让吕少言……”

她话未出口,何显就打断了她:“欢儿,你觉得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合适吗?”

宋欢停下了嘴里的话,看着何显。

如果是以前,她大约会以为何显吃自己的醋,但现在……

呵呵……

一瞬间,蛇精和葫芦爷爷之间剑拔弩张,小葫芦们都摆出了应战的架势来。

宋欢抬手顺了顺自己耳侧的碎发,冷笑着转过头去。

苏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也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根皮筋出来,三两下把披在肩头的长发绑了个马尾,看起来又美艳又帅气,俊美极了。

旁边有几个男生在抽烟,何显也摸了烟盒,问苏釉:“抽吗?”

苏釉犹豫了下,倾身到宋欢旁边问了两句,才接过烟来。

“苏釉,你真美。”何显喝了几杯酒忍不住絮叨,“你说你穿女装,我真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是吗?”苏釉抽了口烟,把裙摆往上拉了拉,从包裹到大腿的透明丝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何显:……

他觉得鼻子一麻,几乎流出鼻血来。

苏釉的手机在震动,他咬着烟接了起来:“喂,小朱哥。”

“苏釉,”朱宇的声音传过来,“我就在西郊景区这块儿了,你结束了联系我。”

苏釉:“……”

“我才刚到十分钟左右,哥。”

他倒不是迷恋这里的氛围与环境,而是确实想要晚点回去,这样家里该睡的睡了,该走的走了,到时候上三楼也方便点。

朱宇笑了一声:“没事,今天路总没给我安排别的工作。”

“那我尽量早点。”苏釉说,挂断了电话。

“我靠,不是吧?”何显大为不满,“才几点,你家里就来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让你出来?”

“那说明家里人很在意他啊。”宋欢偏过头来说。

不知道为什么,苏釉听到这句话,忽然夹着烟笑了起来。

那双眼睛弯着,看了宋欢一眼。

宋欢忽然觉得,原来以前远远看着的苏釉,远没有近距离接触更加迷人。

就算那笑容很是漫不经心,也毫不留情地狠狠戳中了她的心脏。

苏釉是第一个从聚会中离开的,九点多钟,他坐上了朱宇的车。

“是不是我来太早了,”朱宇笑着说,“让你也没玩儿好。”

“小孩子的玩意儿。”苏釉说,他坐在朱宇身侧,长发被风吹了起来。

“我酒喝得可能有点多,吹一吹,”他说,“如果你冷的话就告诉我。”

“没事儿。”朱宇说。

周末的夜晚有些堵车,歪打正着,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钟。

从车上下来,苏釉忍不住抬头看向三楼。

路桥卧室旁边的那扇窗户里亮着灯,苏釉知道那是他的书房。

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就连路桥的卧室,他也只进去过那么一次。

“小少爷,”朱宇看着苏釉的身影,问道,“需要我送您回卧室吗?”

苏釉这样打扮,让朱宇觉得很有距离感。

如果是平时苏釉喝多了,他可能不会想太多就直接上手,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敢。

“不用了。”苏釉轻声说,“我自己就可以了。”

又说,“辛苦你了,小朱哥。”

小朱点点头,但还是看着苏釉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看着他一楼卧室的灯光亮了起来,才驾车离开。

苏釉回了自己的卧室,他先去刷牙,然后洗脸,最后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格外精致的脸,将长发梳得柔顺。

随后,他将鞋子脱了,提着裙摆,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去往三楼的楼梯。

不知道路潍州有没有回来,二楼现在很安静,在弯过二楼楼梯时,他感觉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苏釉觉得自己的大脑或许是空白的,可心脏却是滚烫的。

弯上三楼之后,他站在走廊的窗边,给吕少言发了条信息。

吕少言很快回复了过来,大约为了今晚的事情,他连酒都没敢喝。

苏釉抿了抿唇,重新将手机塞进袜筒里,光着脚一步步走到了路桥的书房门前。

走廊里铺了薄薄的地毯,有点粗糙的绒面扎在他的脚心,让他觉得痒,也有点慌,可心底却又莫名地浮起难以言说的兴奋。

门被敲响的时候,路桥正在练字。

从苏釉离开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一个月刻意保持距离的成果,从楼梯口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他的心不太静,所以纸上的字也略显虚浮。

直到刚刚,朱宇打电话告诉他,苏釉已经回了自己的卧室,他胸腔里那一颗不上不下的心,才终于慢慢平稳了起来。

而现在,敲门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响,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再次火一般烧了起来。

笔杆被紧紧捏在手里,却迟迟没能落下去,直到门外再没了动静。

苏釉背靠着门,咔嚓点燃了火机,唇间咬着的那支烟也随之迅速燃烧起来。

一支烟抽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一个不稳,踉跄着撞进了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里。

“哥。”苏釉转过身来,眼角含着醉与笑,叫出了这个他许久未曾叫过的称呼。

缠绵,又有些委屈,带着酒意软得过分,直击人的心扉。

“不是不叫我哥了吗?”路桥垂眸看他。

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衣,看起来神色略显冷凝,有种禁欲感,却也更加性感。

“那我就不叫了。”苏釉唇间咬着烟,两截雪白的手臂从袖管里伸出来,攀住了路桥的脖颈,光着的两只脚踩上路桥的皮鞋……

这样他们离的就更近一些,身体紧贴着身体,视线交错着视线,更能看清彼此眼中的情绪。

粉润的唇瓣间有灰白的烟雾逸散,苏釉将那些烟雾缓缓地吐出来,带着引诱般正对着路桥的嘴唇。

路桥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抬手将他唇间的半截烟抽掉。

“路桥。”苏釉弯着眼睛笑起来,他在他脚上踮起脚尖来,唇瓣几乎含住了他的耳垂,带着毫不掩饰的挑逗,“约吗?”

路桥的身体绷得极紧,苏釉能感觉到他身前的肌肉铁石般坚硬,因此笑的更加愉快。

“苏釉!”路桥叫他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哑,“你喝醉了。”

他没说约不约,可这似乎就是他给他的答案。

蓦地,手机铃声从裙底传了出来,苏釉像是懵懂了片刻,随即他掀开裙摆,从大腿根处的丝袜顶端将手机掏了出来。

这样撩拨人的动作,他做的纯情又天真,好像接电话就只是接电话一样。

可路桥的唇角却抿得更紧了,一双眼睛如没有星星的夜,就那样紧紧地凝在了苏釉身上。

“何显。”苏釉像没骨架一样靠在门框上,不知道对面人说了什么,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来接我啊?”

又说:“好。”

他挂了电话,眉眼间含着笑,光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向后退。

走廊里的风将他的裙摆吹得飞了起来,像一朵开到靡艳的玫瑰,又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路桥,”他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含笑道,“你不约也没关系,我去找别人。”

雪白的脚尖点在地上,他转过身去,却被身后人猛地握住了手腕,狠狠怼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路桥垂眸看他,那双眼里有一种很凶狠的东西缓缓被释放了出来。

“这么想要?”路桥问,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不容他逃避分毫,像是想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一般。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苏釉抬起手来,柔软冰凉的手捧住了路桥的脸颊,他踮起脚尖仰起头来,将自己冰凉的嘴唇印在了路桥滚烫的唇上。

那双唇那么热,那么软,让人想要无限靠近。

虽然阅片无数,但他的动作却仍是无比生疏,那样笨拙地轻轻吮吻。

路桥垂眸看着他,忽然抓住了他的假发,让他更加仰起头来,随即狠狠地吻了下来。

少年口腔里有淡淡的烟草气息,清淡的牙膏味,以及不算浓郁的酒香,所有的一切综合在一起,变成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甜,淡却悠远,主宰了路桥所有的神思。

他从未想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会这样激烈,会这样深入,恨不能将对方吞噬……

意乱情迷下,他看到少年的睫毛被泪花染湿了。

“你确定?”路桥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又忍不住吻了吻少年柔软的唇角。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们看着对方,犹如两头凶狠的野兽,意乱情迷又咄咄逼人。

“嗯。”苏釉点头,像是醉了,又像是极度清醒,“我爱你,哥,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想和你睡。”

他说着再次抬起脚尖,含住路桥仿似有魔力般的嘴唇亲了一口。

随即他跳到了他身上,双腿环住他的劲瘦有力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你抱我去,”他用舌尖舔了舔路桥滚烫的耳垂,“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