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规说:“圣上不要忘了,雍宁不仅仅是安远六州,一支乌霜铁骑,还有,藩王们的俸银……”
“停,”宁小药蹲地上了,拔了几把草后,宁圣上决定接受事实,她还是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
跟宁小药伸手要钱,顺便算了一回帐后,楼子规就又脸上发热,羞愧难当了。他刚才做了什么?他跟一个姑娘伸手要钱了!这个认知把楼督师打击得不轻。
晨光穿过山峦,照亮了幽深的山谷,盘旋在山谷里不去的风潮湿微暖,宁小药蹲着拔草,楼子规站着发呆,掏了几只鸟蛋填饱肚子的黑老大跑来看看,见这二位都不说话,只得又跑开了。
宁小药把自己身遭的一圈草都拔完了,从地上蹦了起来,瞪眼看楼子规。
在人面强硬惯了的楼督师还是抹不开面,扭头看向了身侧的崖壁。
宁小药跳起来在楼子规的肩头拍了一巴掌,说:“没啥可愁的,不就是钱嘛?我今天之前还一个铜板没有呢,今天不就有半间屋子的金银了?”
楼子规又看向宁小药了。
宁小药五分钟之前还生无可恋,这会儿已经原地满血复活了,挥着没几两肉的小胳膊,跟楼子规说:“我是穷光蛋我自豪。”
这话听在楼督师的耳朵里就不太像是人话。
抬头看看高高的山崖,宁小药问楼子规:“督师,想看日出吗?”
“什么?”话题跳得太快,楼子规反应不过来。
宁小药往楼子规的面前一蹲,反手将人一拉,小身板一挺,她就把楼督师背自己身上了,说了句:“抱紧我啊,我带你上去看日出去。”
宁圣上扒着凸出的岩石,手脚并用地往山崖上爬去。
楼子规整个人都懵了,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宁小药背着上到一半高的山崖了。“你,”想着自己被一个姑娘背着爬山,楼督师又被打击到了,只是他刚想从宁小药的身上下来,刚这么一动弹,宁小药扒着岩石的手就是一滑。
“喂喂,别动,”宁小药飞快扒住了另一块凸起的岩石,跟楼子规喊。
楼督师不敢动了,他是马上的将军,拼轻功带着宁小药从这快三十米的高度飞身而下,楼督师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他没这个本事。
黑老大在山崖下扯着嗓子叫唤:“宁小药,你个夭寿的傻妞,你是想带着督师自杀吗?喵喵喵喵喵!”
“闭嘴!”宁小药喊。
黑老大:“你放开我家督师啊!求放过!”
宁小药不想跟下头那只痴汉说话了。
黑老大出乎寻常的尖叫声,把忙着干活的众人招来了。
方堂边走还边念叨:“这猫是怎么了?太阳出来,它*了?它……”
小方将军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跟众人一起张着嘴看山崖,就感觉眼前的这一幕不太真实,圣上背着他家督师在,在爬山崖?
黑老大在地上叫唤了半天,看宁小药都不搭理它,只得跳起来也往山崖上爬去。
崖下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宁小药手脚并用的攀爬姿式看着就凶险异常,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偏偏这位速度还奇快,看得人心惊胆战。
“这,这掉下来我们能接住吗?”影雷扎着手问。
方堂说:“加上我家督师,同时接住两个人?”
龙禁卫们都觉得这个有点难。
这时山崖上的宁小药脚蹬着一块岩石往上一跃,这块半人高的岩石在山崖上晃了两晃,有小粒沙石坠落,伴随着一声石头断裂的脆响,这块大石掉下了山崖。
“喵嘎!”黑老大钻进了一条岩石缝里,这个夭寿的傻货啊!
崖下的人们四散奔逃,心里有想法,但圣上是不可以骂的。
宁小药一跃再往上一窜,人就站在了崖顶上,看着天边刚露了半张脸的太阳,拉着楼子规的手就晃,说:“还来得及,督师你快看!”
楼督师双脚站在地面上了,脑袋还是晕乎着,看着宁小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宁小药喊了半天,身边的人没反应,扭头一看,发现这位看着自己发呆,揪着楼子规的下巴一扭,宁小药说:“快看!”
眼前的山林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阳光透过清晨山中的薄雾,将山林尽数染成金红。一群飞鸟从林中飞出,鸣叫着直上天际,楼子规被阳光剌得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追随着那群飞鸟,望向他可望而不可及的远方。
宁小药也看着这群飞鸟,试图研究出这是一群什么鸟,结果还没等她研究出来,黑老大窜上了山崖,冲上来就给了她两爪子。
就在宁小药跟黑老大互瞪的时候,那群飞鸟消失在天边。
楼子规慢慢地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再看向自己身旁的时候,督师大人的目光很温和,,“喜欢看日出?”他问宁小药。
“哦,”宁小药把黑老大拎起来扔身后的灌木丛里去了,跟楼子规说:“没看过,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来看看日出啊。”
闲着也是闲着。
这让督师大人接什么话才好呢?闲着你就背着人爬山崖看日出啊?
宁小药笑眯着眼说:“好看不?以前看过吗?”
楼子规又扭头看向了初升的红日,点了点头说:“好看,以前,以前我没有看过。”在楼督师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风景从来就不会在他的眼中停留。
“啧,”宁小药咂了咂嘴,这世界还没到工业文明,正是环境最好,风景最美的时候,这人竟然没看过日出?“以后我带你去看别的,”宁小药拍着小胸脯跟楼督师许诺道:“去看山,去看水,什么地方有吃有玩,又好看的,我就带你去哪里。”
“以后,”楼子规低喃了一声,突然这人就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宁小药的手,说:“好,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宁小药站在阳光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楼子规笑得很温柔,只是眼底的阴霾没有被此刻的阳光,还有宁小药灿烂的笑容消融。杜鹃泣血,天煞孤星,这命格如影随行,恶咒一般,楼子规不确定自己到了最后能给面前这姑娘一个什么样的交待,至于他的以后,楼督师从来就不曾想过他的以后。
宁小药没心没肺地乐完了,四下里看看,又开始想要怎么样下去了,是跳呢,还是爬下去呢?
“圣上,督师,你们没事吧?”崖下传来了方堂的喊声。
宁小药说:“没事啊,小方你要上来看风景吗?”
方堂嘴角一抽,现在是看风景的时候吗?为什么他永远跟不上圣上的心思呢?
楼子规把抻头看崖下,脚尖都悬空了的宁小药往后拉了拉,说:“你不管你的猫了?”
宁小药一点都不操心黑老大的事,这货能做京师猫咪们的老大,能没有认路的本事吗?“它自己知道回家的,”宁小药拽住了楼督师的袖子,说:“我想过了,跳下去有点难,我还是背你下去吧。”
楼督师……,他们就不能找条路走下去吗?
黑老大这时从一丛灌木里窜出来,冲到了宁小药的跟前,说:“小药,有发现!”
宁小药二话不说,跟着黑老大往灌木丛里跑了。
被丢下的楼督师……
宁小药跟着黑老大跑了快五百来米,面前出现了三四间木屋,木屋外停着独轮的木车,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绳锁,还有一些兵器散落在木屋前的空地上。
“我的天,”宁小药有些承受不住地捂住了胸口,跟黑老大说:“黑胖,你觉得屋里有什么?”
黑老大说:“反正没人,本猫没闻到人的味道。”
那还等什么呢?
宁小药冲向了木屋,黑老大跟在宁小药的屁股后头跑。
一脚踹开了正中间的木屋门,里面放满了长方型的木箱。宁小药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无视了箱上的锁,抬手就掀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口木箱。
金光差点闪瞎了宁小药的眼。
“又,又发财了,”宁小药结巴着跟黑老大说。
黑老大说:“这是本猫发现的,本猫要两条大鱼,不,要五条!”
宁小药抱起黑老大就亲了一口,说:“本圣上给你十条大鱼!”
黑老大激动地尾巴都要摇掉了,说:“说好了的,不许耍赖!”
“骗你是小狗!”宁小药跟黑老大击了爪。
楼督师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在金子里打滚的猫,还有正忙着往木屋外扛箱的圣上。
“督师,我又发财了!”宁小药把扛着的两个大木箱扔到了地上,跟走到了自己跟前的楼督师喊。
楼子规从黑老大打滚的箱中拿起一个金锭,翻底看了一眼,说:“这是江南过来的金子。”
宁小药没明白楼督师的意思,看见金子拿就是了,管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还没有来的及送下山谷的金子,”楼子规将金锭轻轻地放回箱子里,顺手摸了一下黑老大的脑袋。
“喵~”
黑老大顿时就感觉自己的猫生圆满了。
宁小药抠抠手心,问:“就是说,这还是太师的钱?”
楼督师点了点头,江南涂记钱庄出来的金锭,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是谢家去年在江南从商入股的分红。
“哈哈哈,”宁小药要是会跳舞她这会儿就跳了,又是太师的钱,给太师点赞啊!
楼督师就在想,这下子谢文远该吐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