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不可能永远就这么一直女扮男装下去,假死?退位让贤?这都不是好办法,也许让雍宁朝灭,让人彻底忘掉宁氏皇族,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南去的大雁变成黑点,最后消失不见,楼子规将远眺的目光收回,转身回军帐时,突然就嘲地一笑,为了宁姑娘?借口,说到底,他也想要这个江山罢了。
半月之后,大雁阿鸣飞进了帝宫,落在了宁小药的寝室窗前。
“这不可能!”黑老大听完了阿鸣的话,全身的毛毛都炸开了,冲着阿鸣大叫道。
“我拿这事骗小药,我就能多吃几条大鱼了?”阿鸣万分鄙视黑老大地说:“你的那个督师不是什么好人!”
黑老大往窗台上扑,它要咬死这只说它家督师坏话的破鸟!
“好了,”宁小药伸手把黑老大脖子后面的*一拎,看着阿鸣说:“祉王真的死了?”
“死了,脑袋都被砍了,”阿鸣说:“我们好多大雁都看见了。”
“那祉王的家人呢?”宁小药问。
“都死了,”阿鸣说:“小药,督师的那个师父很恨你们宁氏皇族的人哦,他还说什么旧皇不死,新皇不立呢!”
“小药,督师是有个恩师,”麻爷爷站在寝室里的圆桌上说:“他是……”
“他是谁跟我没啥关系,”宁小药打断了麻爷爷的话。
“不要说了,”趴坐椅扶手上的灰爷爷冲麻爷爷摇了摇头,然后灰爷爷问将黑老大放下的宁小药说:“小药,你还好吧?”
小动物们这才发现,宁小药一直很明亮,如同装着两颗小星星一般的双眼黯淡了。
这下子,连黑老大都不敢冲宁小药叫了。
“半个月,”宁小药看着黑老大说:“督师要是继续前行,那京畿这里一定有小动物可以看见他了。”
低下了头,黑老大身上的毛毛也暗淡了。
“小药,”油瓶轻轻地喊了宁小药一声。
宁小药嘟嘴吐了一口气,跟面前的小动物们说:“没事,别担心哈,督师不来,这事也有办法解决的。”
小动物们都看着宁小药,这要怎么解决哦?!
“容我想想,”宁小药搓揉一把白小胖圆滚滚的肚子,跟小动物们说:“你们给我点时间。”
“走吧,”灰爷爷最先跳出了木窗,这个时候,是应该让小药自己呆一会儿。
黑老大第二个走的,黑胖团子这会儿就感觉自己没脸见宁小药,楼督师做错了事,黑老大就跟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阿鸣是最后一个走的,很同情地看了宁小药一眼,阿鸣说:“小药,你快点想办法走吧,现在外面好多大人物都想杀了你,他们都想当皇帝。”
“嗯呢,我知道了,”宁小药点头。
“我叔叔说,你们人类为了权利,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这是你们人类的天性,”阿鸣又说:“这就跟我们大雁天气转凉后,就要南飞是一个道理,所以小药你不要难过,人类就是这样的。”
宁小药摸一下阿鸣的脑袋,说:“我现在没有小鱼干哦。”
“不用了,”阿鸣扇动一下翅膀,“小药你自己多准备点小鱼干,带着路上吃。”
宁小药……,拿小鱼干当干粮吗?那她会饿死的!
“我们明天就往南飞了,”阿鸣又跟宁小药说:“我叔叔说,这里的人类没有了吃的后,会杀了我们吃肉的。”
宁小药又摸摸阿鸣的脑袋,说:“路上要小心啊,一路顺风。”
“不要难过了,”阿鸣用喙轻轻碰一下宁小药的手,“小药你一定会找到比督师好的人的。”
宁小药咧嘴笑了笑,反正不哭她就只能笑了。
阿鸣飞走了,宁小药知道,不光是阿鸣们,因为怕被人类抓了当食物,已经有很多小动物逃离京城了。
站在窗前,看看外面的花园,宁小药挠一下头,难过吗?当然难过,只是比难过更重要的是,现在要怎么办呢?乌霜铁骑不来,反包围的战术也就完蛋了,接下来这场仗要怎么打呢?
“圣上?”站在院门外的影风,被宁小药抬手拍到肩上了,才发现自家圣上到了他的跟前。
“我们去城楼看看吧,”宁小药看起来正常极了,完全没事人儿一样。
“是,”影风领旨。
很快,宁小药就带着影风和一队龙禁卫小哥,站在了北城的城楼上。
因为不爱看尸山血海的场面,所以这还是开战以来,宁小药第一次登上城楼。城楼的地砖、墙砖上都沾着血,地上还有尸体没来及抬走,就胡乱地堆放在城楼上,二三十具地叠放在一起,这里堆一堆,那里堆一堆的,宁小药大概地数一下,这样的尸体堆不下三十堆。
站在城墙的垛口处往城外看,宁小药看见城外的空地上已经被北胡人挖掘出了一条很深,很长的通道。
“北胡人想把通道一直挖到城下,”负责守北城,匆匆从城楼望楼里赶过来的裴殷,站在了宁小药的身边,低声道:“再用火药炸开城门。”
“能防得住吗?”宁小药问。
“暂时还能防得住,”裴殷让宁小药看城下的尸体,“都是挖通道的北胡人。”
“我怎么看到还有雍宁人的尸体呢?”宁小药问。
“这两天北胡抓了很多老百姓来挖通道,”裴殷看着宁小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下令将他们都射杀了。”
宁小药眉头一拧,看着城外半天没说话。
“乌霜铁骑什么时候可以到?”裴二爷问宁小药:“楼督师有跟圣上联系吗?”
看一眼城楼上疲惫的士兵们,宁小药冲裴殷一笑,说:“没事的,不要紧张,这仗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裴殷只道楼子规已经有消息传到了宁小药的手上,至于这二位是怎么联系的,不该问的事,裴二老爷从来不会问。
把搭在垛口上手抬起,手掌心黏糊糊的,翻手看了一眼,宁小药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血抹了抹,跟裴殷说:“我就是来看看,二老爷,我回去了。”
裴殷把宁小药送下了城楼,从头到尾,裴二爷没发现宁小药有什么不对来。
宁小药把四个城楼都转了转,回到帝宫后,躺床榻上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天亮,京师城又开始下雨,宁小药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雨,扭头就让影风请李阁老进宫来一趟。
李阁老来得很快,进庭院了,老爷子就看见宁小药站廊下冲他招手,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老爷子,”宁小药冲李阁老喊。
影风打着伞将李阁老送到宁小药的跟前后,影大统领便退了下去。
宁小药不等李阁老开口说话,便道:“老爷子,我接到了消息,楼督师和他的乌霜铁骑不会来了。”
李阁老站着就是一趔趄。
宁小药伸手扶了李阁老一把。
李阁老过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圣上此话当真?”
“这个时候了,我还能开这种玩笑吗?”宁小药耸一下肩膀,“这么多天了,那些二老爷跟我说的人,一个人都没来,我想他们都不会来了。”
勤王的军队迟迟不到,这是压在所有朝臣心头的大石,但众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这事,只当这些军队都在来京师的路上。因为只有这样想,他们才能有勇气坚守京师城,也才能信誓旦旦地跟兵士,老百姓们说,援兵就在路上,再坚持坚持,等援兵到了,京师城也就没事了。
宁小药见着面就把这个幻想捅破了,这让李阁老又是站着发了半天的愣。
“老爷子,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宁小药继续说:“看来靠人不如靠自己,这话真的是真理哦。”
李阁老道:“圣上有办法?”
“北胡人和流寇不是天天在城外喊,让你们交出我,他们就保京师城的百姓无恙吗?”宁小药说。
“圣上!”李阁老震惊道:“您,您想干什么?”
“擒贼先擒王,”宁小药说:“这个道理我懂,对北胡人和流寇来说,我就是这个王。老爷子,我出城去。”
“你,你要去送死吗?”李阁老几乎是惊怒交加了。
“我才不想死呢,”宁小药还是笑嘻嘻地看着李阁老,“我就是想着,我出去了,北胡人和流寇一定会追着我跑,他们就不会天天没命似的攻打京师城了啊。”
“你能往哪里跑?”李阁老问。
“呃,”宁小药说:“老爷子你忘了,我还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师门了吗?”
李阁老又被宁小药说愣住了。
“我去找我师父,”宁小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跟忽悠李阁老道:“老爷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李阁老摇头,“圣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我不在了,你们还不活了?”宁小药问。
李阁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小药道:“圣上再说这话,老臣就一头撞死在圣上面前。”
“老爷子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圣上!”李阁老怒声喝道。
“雍宁完蛋了,老爷子,”宁小药冲李阁老将双手一摊。
要是能揍,李阁老这会儿一定大耳括子招呼宁小药。
“别生气,”宁小药说:“天下大势什么的,老爷子你比我懂。”
李阁老当然懂,所以李阁老看着宁小药突然就老泪纵横了。
“老爷子,我一直都好奇呢,”宁小药抬手给李阁老擦眼泪,“你们读很多年的书,学了很多的东西,你们是为了什么呢?”
李阁老道:“自然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那把自己卖给皇帝以后呢?”宁小药问。
“之后自当鞠躬尽瘁,只为天下苍生。”
宁小药看着李阁老笑,“所以啊,你们最后是为了天下的老百姓嘛,没有了皇帝,你们就不管天下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