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颜和孛尔·晖同时认出了这个声音：“多灵！”
多灵站在石阶上，全身都笼罩在黑影里，她只探出半个身子，面色在火把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她冷冷一笑：“好啊，百里颜，你通敌叛国！我要告诉主上！”
百里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住，她不知道多灵从什么时候站在了这里，是从自己说要救孛尔·晖时，还是二人讨论如何杀死锲加思兰时。
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不能让多灵去见锲加思兰。
多灵飞快地转身而去，她一身单薄的白裙，像幽灵一样消失在石阶中。
百里颜飞身去追。
“快追上她！”孛尔·晖在她身后大喊，绑在四肢上的铁链被她挣得啷啷作响。
狭长的石阶内没有一丝亮光，百里颜顾不上拿火把，整个人瞬间没进黑暗中。
前方是多灵的脚踏声和喘气声，但百里颜卯足了劲也缩短不了距离。
忽然间，石阶到了尽头，百里颜看见了前方的暗门。
砰——多灵把暗门甩在她脸上，百里颜用手肘抵开，飞身而出。
多灵已经跃过铜镜墙，向寝殿的大门奔去。
百里颜方才进寝殿之前，用蒙沁留下的迷药把附近的守卫迷晕了，但也难保会有其他人经过。
不能让她出去！
百里颜抓起手边的硬物，狠狠一掷，只见一道黑影向着多灵的腿部飞去，直直砸中她的膝盖。
多灵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当啷一声，击中她膝盖的是那把玄铁锁。
多灵强抚住膝盖，张嘴正要喊。
没等她喊出口，一道冰凉横在她脖子上。
百里颜藏了一副金甲和长刀在密室中，现在长刀出鞘，架在多灵的脖子上。
多灵还来不及站起身子，一手还撑着膝盖，一副半跪的模样，面上却是瞋目切齿。
百里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多灵，我不想杀你，但我不能放你去告密。”
百里颜单手扯下衣角，往怀中探去，蒙沁留给她的迷药还剩最后一点点，被她藏在怀中的纸包里，她用衣角抹了一把迷药。
她正往多灵口鼻上去覆，忽得多灵侧身一闪，百里颜本就无心伤她，因而手中的刀刃没有往她脖子上砍，反而顿了顿。
这一顿，已被多灵抓住机会，她反手握住百里颜的手腕一拧，长刀落地。
多灵的掌风向百里颜的面中而来。
又是朝着脸来的，百里颜已经从刚才的失误中回过神来，料到了对方出手的方向，精准地握住多灵的手腕。
百里颜顺势一扯，多灵脚下不稳，无力地向她扑来，身前毫无遮挡。
百里颜屈起膝盖，正要向她的肚子上踢，却一眼看见她白衣上的血痕。
多灵前几日被她刺伤，刚才二人你来我往，伤口早已裂开，她的衣裳上赫然出现一大朵诡谲的血色花案。
若再往她伤口上踢，怕是她伤口崩裂，性命不保。
一念之间，百里颜转而踢向她胸口，力道也收了四五分。
多灵后退两步，脚下趔趄。
百里颜蹙眉：“别打了，你出血过多，会死的。”
多灵面色惨白：“你……装什么装……”
她已经站不稳了，整个人摇摇晃晃。
百里颜拾起抹了迷药的衣角，向她走近：“多灵，你的伤口需要治疗，等你睡着后我会找医师——”
话音未落，多灵突然目露凶光，全然不顾腹中的疼痛，只想治对方于死地。
眨眼之间，多灵已经闪身到百里颜背后，一掌劈到她背上，正是百里颜鞭伤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百里颜头晕眼花，俯身在地。
多灵狠狠道：“留你一条命，让主上来杀你！”
说罢，她捂着肚子，往殿外冲去。
“站……站住！”百里颜挣扎向殿外伸手，口中一股腥甜。
刚刚多灵那一掌极其狠辣，以五指为刃，直刺百里颜的伤口，那鞭伤本来就是又窄又深，加上这一掌，伤可见骨。
背上的鲜血涌出，沾满衣衫，百里颜强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只见眼前出现一双军靴。
“嘁，又心软。”传来的是蒙沁的声音。
“拦……住……她……”
“不用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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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有两组金甲守卫，一组守在石桥这一端，把守城门，一组守在石桥另一端，负责盘查从缆架出入的人员和物品。
两组守卫各司其职，但此刻同时回头，望向城中。
原本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应当只有雪山和雾霭与他们相伴，但他们听见了女子凄厉的惨叫。
“我要见主上——”惨叫声划破暗空。
一名守卫听出了端倪：“好像是多灵的声音！”
碰到这种意外时，需要快速传令，通知守城的将领，金甲守卫训练有素，一人出列，转身正要往城里跑。
突然，只见高耸的城墙上落下来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影划过石桥的边缘，直直坠向山下，与石桥上的守卫擦身而过，血腥味出现了一瞬，随即烟消云散。
守卫们立即向桥下看去，下方的浓雾被砸出一个小小的黑洞，寒风一过，又被浓雾掩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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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沁的动作很快，从解决完多灵到回百里颜身边，不过须臾。
守卫们跑动起来，消息还未传遍整座城，蒙沁已经踏进满地狼藉的寝殿，顺手合上了殿门。
他伸手去抱百里颜，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奄奄道：“去救她……晖……趁乱……走……”
蒙沁咬着牙：“你说什么鬼话！放她走？你知不知道有多大风险？！”
百里颜一双血手将他越攥越紧，似乎要将全身的力气传到他的腕上：“救她走……我没事……”
“你是没事！锲加思兰又不会杀你！”
“我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蒙沁愤愤地说着，声音已经向着密室深处远去……
须臾，孛尔·晖冲出密室，跑向满身是血的百里颜，她低声喝问：“多灵呢？”
蒙沁跟上来：“多灵已经死了。”
蒙沁看向百里颜，心中一惊。
百里颜此刻坐在寝殿中，背对着窗户，弥蒙的月色照在她的身后，让人看不清她惨白的脸色。
孛尔·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她伤了你？”
百里颜的气息微弱却很坚决：“快走，拿着这个。”
她颤抖着拿出一块残布，是她从身上扯下来的。
孛尔·晖展开来一看，只见上面用血渍描画了一番：“这是？”
“是下山的地图，是我……是我来时走的路……很险，但是保证能下山……”
孛尔·晖怔了怔：“方才你说要救我走，我还不是十分相信，你……”
百里颜颤声催促：“快走……让霍拓撤军……”
蒙沁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对孛尔·晖说：“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好。”孛尔·晖咬着牙，转头又对百里颜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活着！”
百里颜微微勾唇，声音却更加虚了：“嗯，我们还要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