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一副友好的样子笑了笑,“我看你们马车停在这里,可是需要帮忙吗?”
韩咏珠也扬着笑脸看向常曦,摆了摆手道,“谢过常娘子的好意了,不用了,只是遇过了你们这里的茶砖工坊,特意停下来瞻仰一番罢了,毕竟在京城也听过你们制作茶砖的大名。”
常曦立即捕捉到关键词,从京城来的,看到这年轻的女子说话没有防备之心,她特意伸手指了指自己,“这位姑娘认识我?”
韩咏珠又笑了笑,“我们停在这儿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了常娘子的大名,这不就相识了。”
常曦大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欢迎姑娘到宜阳来,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贵姓?”
就在韩咏珠正要不设防地自报家门,陶嬷嬷一把拉住她,示意她不要把自己的来历轻易告诉他人,尤其是这个常娘子。
韩咏珠皱了皱柳眉,对于陶嬷嬷这种一有风吹草动就竖起防备的作风不太满意,她感觉到这常娘子对她并无恶意,并且她还觉得对方颇为亲切,她想跟对方多说两句话怎么了?
常曦的笑意不达眼底,她很确定是第一次见这嬷嬷,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也是没有这个人存在的,那她对她的敌意从哪里来?
感觉到常曦在打量她,陶嬷嬷倨傲地昂头道,“这位娘子,还请自重,我们要赶路了。”随后吩咐马车夫起程。
这不客气地说话姿态,韩咏珠看得万分不悦,正要跟常曦说两句补救一下,马车突然起程,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到陶嬷嬷的身上,因而错过了跟常曦解释的机会。
常曦骑着马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眼神莫名,心中开始猜测起来,毕竟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敌意。
“什么人啊?”一旁的虎妞柳眉倒竖地骂了一声。
“自命不凡的人,没有必要多理,我们走。”常曦冷声道。
虎妞朝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声,这才调转马头去追先前一步的常曦。
马车里韩咏珠重新坐定后,面色不愉地看向陶嬷嬷,“嬷嬷这是在做什么?那常娘子并无恶意,你却这样对人家?”
“来路不明的人,姑娘何必放在心上?”陶嬷嬷抚了抚额,自小没经过风雨,姑娘实在太天真,什么人都敢结交。
韩咏珠正色道,“嬷嬷,我们出来代表的就是威武侯府的颜面,你这样,会让人诟病候府自傲自大,一个不好,还会招来御史批评,何苦来哉?”
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
陶嬷嬷目色复杂地看着一脸正义的韩咏珠,心里不禁后悔起来,当初就该建议魏氏教教自家姑娘人情世故,如此天真,日后被人卖了估计还在帮人数钱。
“那不过是个路人罢了,我们何必为她起争执,反正是日后再也遇不上的人。”
韩咏珠见跟陶嬷嬷沟通不了,顿时不再浪费唇舌,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来平复一下心情,出京时母亲还一再叮嘱她要听陶嬷嬷劝导,如今看来母亲的话也未必全对。
陶嬷嬷知道自家姑娘那是动气了,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姑娘怎么可以怀疑她的一片心呢?
罢了,日后再好好劝劝便是,时日一长,姑娘的气也就会消了。
直到进了宜阳城,打听到原皓的府邸所在,直奔而去,临近时,韩咏珠心情紧张起来,把遇到的常曦给抛到脑后,又重新搭理起陶嬷嬷。
陶嬷嬷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再提起常曦,而是说好话宽慰心里紧张的韩咏珠。
哪知马车刚到了原皓府邸的门口,就见等在那儿的一身长随打扮的男子上前询问了几句,陶嬷嬷自是笑着回应。
而韩咏珠却是在找人群里的原皓,结果怎么也找也没找见,眼里不禁满是失望之情,不过随后又想到自己到得突然,他一时不知道没来迎她也在情理当中,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
展信看了眼脸上带笑了韩家姑娘,心里颇有几分不忍,但还是把原皓吩咐的话说了出来。
陶嬷嬷脸色一怔,“让我家姑娘住到客栈去?”
“这是为了韩姑娘的声誉着想。”
陶嬷嬷一脸的气愤,这样的鬼话谁信?这桩婚事是圣旨赐的婚,就不可能解除,原皓这是没给自家姑娘留面子啊。
韩咏珠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不可能,我不信,原大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她好不容易才求到这桩姻缘,绝不能在临门一脚之时功亏一篑,此刻她紧紧地盯着展信看。
展信叹息一声,无奈道,“这真是我们爷吩咐的,韩姑娘,我们爷已经定了悦来客栈最好的院子,那边已经布置好了,还请您先下去那边下榻。”
陶嬷嬷在后宅待了这么多年,自然听出了展信的未竟之语,如今只能先接受这样的安排,原皓不可能一直都不来见自家姑娘,等他来,见了面,再细说不迟。
心里想明白后,她反过来劝韩咏珠先去客栈休整一番,见韩咏珠只顾伤心并不言语,她咬了咬牙,在韩咏珠的耳边低声道,“姑娘,咱们先以退为进,日后再图谋不迟。”
韩咏珠却是泪眼婆娑地推开陶嬷嬷,看向车外的展信,“你告诉我,原大哥是不是在府里养有女人,所以不让我进去?”
展信没想到韩咏珠居然只关心这样的事情,遂忙道,“我们爷一向洁身自好。”
他这话也没错,自从少夫人去世后,自家爷身边只有长公主赐下的几个通房侍候着,出京时一个也没带,全留在了京城,到了这里,更没有招花惹草,还不算洁身自爱吗?
依他看,都快成圣人了。
韩咏珠这才破啼为笑,不再坚持要进府,朝陶嬷嬷道,“那就听原大哥安排的吧,他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陶嬷嬷真想劈开自家姑娘的脑袋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人家这么安排明明就是在轻视她,她倒好,听了两句似是而非的好话,瞬间就为人家说好话,有这么单蠢的吗?
罢了罢了,自家姑娘年纪还轻,她还来得及好好教导她,先把眼下这关给过了再说。
“既然我们姑娘都同意了,那就先往你们定好的客栈吧。”
展信见这事妥了,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赶紧亲自带路,让这一行车队往悦来客栈而去。
在府里避而不见的原皓,在听到展信回来禀报后,手中的笔只是顿了顿,神色冷得不能再冷,正想再继续写信,结果一滴墨滴到写了一半的信上,信瞬间就毁了,他不耐烦地甩下笔,把信直接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废纸缸内,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大爷,这是要去哪?”
原皓没理展信的问话,而是摆手说他要出去,让他留在府里。
骑上马,他直奔郊外的茶砖工坊。
工坊依旧灯火通明,就连隔壁正在建设的纺纱工坊也依旧干的热火朝天,他驻足了看了看,然后就一头扎进茶砖工坊,没想到常曦不在工坊。
他片刻不停又掉头朝别院奔去。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只与自己有关,与他人无关。
到了别院,他下了马,把马鞭扔给了一旁的小厮,问了金管事,这才知道解晋和常曦还在那实验室里没出来,他皱了下眉,耐心的等他们出现。
实验室里,常曦看着那已经能工作的蒸汽排气机,有着后世眼光的她还是觉得过于简陋了,但自己帮衬着忙活了这么久,这已经是效能最好的一款了。
解晋倒是满眼放光,在一旁不停地问询着,而林玉奇这时候又特别好说话,不厌其烦地解释着工作原理,然后又喃喃道哪儿还可以再改进,随后就不理解晋,自个儿到一边又写写画画起来。
解语心惟有一脸尴尬地道,“九哥,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性子,想到什么立即就要去动手画出来然后再做出来……”
“三妹无须解释,九哥心里明白。”解晋宽慰了一句。
解语心这才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与林玉奇讨论起来,将解晋也给抛到了一边。
解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只好自己观察这台机器。
常曦却道,“安全方面还有待加强……”
“这个急不来,现在这样已经比以前矿工下矿井没有任何保障强多了,”解晋很清醒地道,“一口不能吃出个大胖子来,路得一步步走,等我们做出第二代机器时,自然就会比这个强。”
对此,他非常的自信。
常曦却是挑了挑眉,随后自我检讨道,“是我飘了,你说的没错,没有必要一步到位,我们可以更新换代。”
“那俩不负责任的跑了,你来跟我说说这机器使用上该注意的事项。”
常曦听到解晋如是说,只好认命地给他细细讲解起来,而且还手把手地教他使用这个蒸汽排气机。
等两人从实验室出来,这才知道原皓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他来干嘛?
常曦只觉得此时累得很,实在不太想去搭理原皓,但想着茶砖生意还得继续出口,受原皓官职的管束,于是只好捺着性子跟解晋过去见一见。
原皓等得快睡着了,看到这两人珊珊来迟,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们现在可是将我排除在外了,有好事都不预留我一份。”
这话说得让人一头雾水,什么叫有好事都不预留他一份?
“有话就直说,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解晋不客气地道。
常曦营业性地笑了笑,她也想听听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就是诬蔑。
原皓冷笑一声,指了指纺纱工坊的方向,控诉道:“明知道我对新式纺纱机有兴趣,早就想要在这门生意上参股,你们倒好,居然想要吃独食,小心胖死你们俩自私自利的。”
这下解晋和常曦都不太好意思了,确实筹备纺纱工坊的时候把他给忘记了。
原皓一看这俩人的神色,当即理直气壮地道,“我就知道我不来,你们就不会想起我来,果然如此,你们俩这就太过份了,亏我一直把你们引为知己好友,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好了,不就不小心把你给遗漏了,多大点事,值得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大吼大叫的,难看。”解晋不留情面地道。
常曦扯了扯脸皮,“原大人,我们工坊的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的,随时欢迎各方投资。”
没人会嫌钱多,于是她的态度十分的友善。
原皓气不过地用手指了指这俩厚脸皮的,实在是跟他们比,他的脸皮还不够厚,但常曦这话还是中听的,于是他的神色瞬间平静下来,直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常曦,“这钱不多,就当是前期投资吧。”
他虽是长公主之子,但俸禄不多,手中产业有限,也从不贪污受贿,家里的产业还没到他继承的时候,能调用的钱有限。
看到常曦含笑地接过这笔投资,他又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是我的私房钱,不是长公主府和兴南侯府的钱,所以跟他们没关系。”
上回茶砖工坊的事情,当着常曦的面,他没说什么,但他娘的那番操作,他是相当不认同的,为了不引起常曦的反感,他还是强调了一句。
常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一看手中银票的金额,好家伙,这是十万两银子啊,好吧,皇亲国戚都不差钱。
纺纱工坊目前资金十分充裕,主要的出资人有她和解晋,当然参股进来的还有解明和柏氏夫妻俩,如今再加上一个原皓,所以处于不差钱的状态。
当然不是所有人过来投资她都会接受的,但有些人是不能拒绝的。
譬如特意找上门来的周夫人何氏,这是宜阳城父母官周大人的妻室,跟官员家属打交道,常曦也是内行的。
周夫人原本是不大看得上常曦的,觉得她的成功多数是靠男人帮衬的,但真正跟她接触下来,她不得不改观,这个女子说话不但会让人如沐春风之余,还十分的动听,让人不知不觉间随着她的思路走。
好在她跟人**打过不少交道,很快就从常曦的窠臼中走出来,笑着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很是看好纺纱工坊的前景,希望能参与一股,不知道常娘子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