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队骑兵人数不算多,只有一千三百出头。配合也不够默契,前锋、中央与队尾,都因为速度过快,出现了好几处脱节。然而,他们所造成的声势,却如山崩海啸。

走在突厥人队伍最前方负责探路的二十余名斥候,连逃命都没来得及,就被骑兵砍成了肉泥。

刀光闪烁,马蹄击打在岩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那支骑兵速度没有丝毫停滞,继续踩向突厥人的头顶,身上的铠甲彼此碰撞,铿锵声宛若铜鼓铁瑟!

“格尔盖,带你回下的弟兄顶上去,缠住他们。伊力何,秃库,你们两个各带一箭弟兄,从侧面斜插,切断敌军。普鲁,你……”羯盘陀被马蹄声和铠甲碰撞声,敲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却强作镇定调兵遣将。

“遵命!”“得令!”“明白!”被点到名字的将领纷纷回应,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

人不是铁打的,再勇猛的将士,长途跋涉之后也会感觉腰酸背疼,四肢疲软。而连番的损兵折将,也令羯盘陀的威望大不如前。

说句公道话,攻打瀚海都护府却铩羽而归的责任,不应该由羯盘陀一个人来背。是众将领得知姜简回归在即,担心腹背受敌,先失去了斗志,羯盘陀才被迫接受了讲经人阿不德的提议,带领狼骑们撤下去伏击姜简。

同样道理,伏击战半途而废,也不能全怪羯盘陀。被伏击的目标不知去向,而军粮和马料都即将用尽。他只能先想办法解决狼骑们的挨饿问题,再考虑其他。

但是,突厥人是狼神的后裔,讲究的向来就不是什么公道,而是实力。

狼群里的公狼,不会因为狼王曾经带领他们打败过老虎,就永远对它俯首帖耳。当它有某一天老去,受伤,或者身体不够强健,它的权威便会迅速衰退,甚至立刻被族群内最为强健的那头公狼挑战,胜者为王,败者被驱逐出族群,饿死于旷野。

是以,哪怕羯盘陀有一万个理由,仗打成这个样子,也证明了他实力不够强大。

实力不够强大,就无法保持以往的威信。哪怕众将士畏惧他的父亲车鼻可汗,心中不敢立刻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至少在接受他的命令之时,会犹豫命令是否该立刻执行。

片刻的犹豫,足以影响战局的走向。

短短几个弹指功夫,山口处冲下来的那支骑兵,就将自身与突厥狼骑本队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内。弓弦声夹在在狂暴的马蹄声中间,弱如细雨润物。数以百计的羽箭,借着战马前冲之势,迎面射向突厥狼骑的胸口。

紧跟着,箭蔟与铠甲碰撞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交替而起。突厥狼骑的本队,从正前方向后崩碎一大截。近百人落马,倒在血泊中翻滚挣扎。还有上百匹战马中箭,悲鸣着前窜后跳,将混乱向后迅速传播,将其背上的主人接二连三摔下马鞍,摔成滚地葫芦。

来不及放第二箭,姜简松开手,任由拴着皮绳的骑弓,向马鞍左侧坠落。同时抽槊、平端、挺腰、前刺、双腿夹紧马腹,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雪亮的槊锋直奔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狼骑。

那名狼骑慌忙举起横刀拨挡,刀身与雪亮的槊锋相撞,溅起一连串火星。然而却没法令马槊的方向改变分毫。

“啊——”他尖叫着侧身躲避,却已经来不及。槊锋贴着刀身高速向前,捅穿他的皮甲,血肉和内脏。随即,他的尸体飞上了天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啊——”“啊——”尖叫声此起彼伏。姜简身侧,更多的狼骑先后被瀚海勇士用长槊挑飞,血落如瀑。

战马和铠甲,转眼被血染红。**青的速度,却变得更快。驮着姜简,继续向前狂奔。所过之处,突厥狼骑要么被挑飞,要么仓皇闪避,谁也无法挡住他的去路。

这片连绵的山脉,被当地人称作乌都德健。

史书上,此山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汉家名字,狼居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