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管家来报,“大夫说了,夫人的眼疾治不了的。”

泉男产的心往下沉:“夫人整日神神道道,最近在做什么?”

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婷像只喜鹊:“老爷,夫人不能视后,嘴里一直念叨着去牡丹峰上的思许亭。”

他顿了顿,说:“带她去。用大轿,不要让她受苦。”

老管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老爷,府里只有一百一十号人,有九十多号为夫人的疾病忙活。我怕其余人照顾不好老爷。”

小婷大声斥责管家:“老管家这是什么话?夫人身体羸弱,目视不得,行走不得,又是咱们泉家的夫人。你们平常伺候怠慢,冷语相加,我都没和你们一般见识。竟然还在泉老爷面前恶人先告状!你们是没心肝的活死人吗?!”

小婷的叽叽喳喳更让他心烦。他黑了脸,警告管家:“我不需要照顾,把人用在夫人身上。敢懈怠半分,我定会惩罚!”老管家吓得浑身一哆嗦,嘴里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之后,他和大祚荣、信诚来到盖苏文的府邸。他独自一人来到父亲大人的书房。他没有让人通报,径直进去。房间内,盖苏文大人正与他的小孙子泉献忠一起玩耍。

听见脚步声,盖苏文抬起头,皱着眉头:“男产,你来做什么?”

“父亲大人,”泉男产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不要皱眉,为什么我不能见见父亲大人呢?”

看到他头一次微笑,盖苏文的眼中闪现一丝不安。

他示意信诚和大祚荣把四四方方的竹笼放在书房门口。一声凄惨的声音从竹笼内传出,划破了室内的和谐。

待信诚和大祚荣退出房间、闭上门后,面对父亲大人和小侄子的怀疑目光,他来到桌前,从银壶内倒出一杯葡萄酒,一口气灌了进去。红酒的香味从他残缺的鼻子里喷出:“父亲大人,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您好好说会儿话,像真正的父子一样,像大丽男人一样。”

泉男产坐在了书案对面的椅子上,跷起二郎腿:“二阿兄被乙宏安惩罚,断了条胳膊,我打了乙宏安。你作为我父亲,不但没维护我,还宣称要交出我,任由荣留王处置。父亲,你未免太绝情了吧?”

盖苏文的金黄眼瞳注视着他。逗孙子的柔和眼光一扫而光,代之以惯有的冷酷:“那是缓兵之计。如果我不那样说,就会打草惊蛇。”

“说是这样说。所以,你不假思索地推我出去,不管我的死活。”

“即使他们真的要你,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相反,我让你统领咸兴城的守军,还给了你一支两万人的弓骑兵队伍。”

“你是为了利用我。你利用我和二阿兄杀死了乙宏安,即使当时他手无寸铁。”

“荣留王必须死,他逼死了泉荣雅。荣留王死了,就不可能留着乙宏安。你忘了是他把你二阿兄变成了残废?”

“你还是承认了一直在利用我。我守住了平壤城,身上留下二十多处伤口。我尊敬的父亲大人,从我受伤到痊愈,你从没抽出时间去看望过我。”

“只有绵羊才需要怜悯,泉家人是猛虎。男产,收起你可怜兮兮的一套。”父亲身后的鹩哥扑腾了下翅膀,叫道:“怜悯!怜悯!”

“我当然知道,爱不是食物,更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提起这个字,我都能感受到罪过。父亲大人,你把我教育得很好。我变得坚硬无比,谁也杀不了我,即使是你。”

“男产——”盖苏文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想让我死。”他又咕咚灌了口酒,“你明知道乙天卓总有一天要杀回来,带回血与火,但你仍然让我娶了乙奴。你杀了她的父亲,还让二阿兄和我把她收到房中折磨她。父亲大人,你是要把我限于死地啊。如果不是大祚荣的狗提前警告,在冬比忽的乙支府,我早已被乙天卓砍成肉酱了。”

在父亲大人的眼睛里,泉男产看到了一丝恐惧。不过转瞬即逝,被熟悉的冷酷表情所代替:“那是因为你二阿兄泉男建不懂我的安排。他玩着‘猫捉老鼠’的鬼把戏糟蹋乙奴。”

“不要把帽子扣到我二阿兄头上。你这样安排时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了达到控制灌奴部的目的,你让我和金缪这头怪物合作,还让我背了所有的黑锅。”

“你没有抓住机会,男产,你并未和乙奴生下一男半女。”

“父亲大人,那是因为我们从未同过房。”他狞笑,房内的炙热空气让他的鼻孔孔道变得干燥。

盖苏文咬紧牙齿:“你没有和你妻子同过房?乙奴——”

“乙奴是个可人儿。我很想把她压在身下,撕光她的衣服,狠狠地攻击她。最好像你期望的一样,生一个小狼崽,最好还是绿眼的,这样你就能继续歧视我们。”他看了眼父亲大人的宝贝孙子泉献忠,然后站起来在大厅内缓缓走动,双锤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冬比忽,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说了很多话。趁着酒劲,我除掉了乙奴的脚镣……娘的,我甚至扒下了她的裤子!老二顶得我难受,我也想把泉家的子子孙孙射到她体内,但我他娘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把衣服又重新披到了她身上……你以为我不想?盖苏文大人,我想,我做梦都想!但我做不到。她太惨了,我下不去手。你要明白,我一直在找愿意跟我上床的女人。”

“泉男产,”盖苏文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一直高看你了!你以为有人愿意跟你上床?”

一阵怒火在泉男产体内乱窜:“所以我身边没有任何女人。父亲大人,这下你满意了吗?你想让我和乙奴**生出儿子,统治灌奴部。我很乐意看到你的美梦破碎。还有,盖苏文,我是头狼,但我不吃死尸!”他咆哮。

“作为泉家人,你不这样做,别人就会杀掉你!”

“是你想杀死我!”他停下脚步注视盖苏文,然后看了眼呆住的侄子,“安市被贞观帝团团围住,于支留和宝藏王给你压力,你偏偏让我扛无异于送死的重担。”

“男产,你的弓骑兵是大丽最强的。”

“得了吧。贞观帝围城时,我和杨万春没收到你的半粒粮食。你的如意算盘是让我和杨万春两人同时死在红袍子手中,这样你的两个心腹大患便会一起覆灭。多么美好的计划!我进入安市,幸亏杨万春勤政,准备了一年的粮草。我九死一生,逼退了红袍子。后来我还生擒了唐将庞孝泰,杀死了他的十三个儿子,大大震慑了红袍子。我的勇猛打碎了你的全盘计划,所以你回报我的,是把我发配到冬比忽,和金缪那帮渣滓混在一起。”

“我是让你去统治。”

“你是让我去送死。好几次,一个喜欢刻雄鹰的神秘杀手差点杀死我。能活下来,我应该舔双神的脚指头。盖苏文,是你发动了血色婚典害死了乙宏安,又用卑鄙计策害死‘文德之子’和大丽公主高建丽。你明知道灌奴部族人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让我去送死。这死亡的陷阱,你绝对不会让大阿兄去钻。父亲大人,我很庆幸我还活着站在这里。”他的手搭在锤把上。“还有,大阿兄杀了二阿兄,你只是关他禁闭了事。”

“那是因为你二阿兄在密谋害你大阿兄。我告诉你很多次了。”

“那是因为你从未把二阿兄和我当人看。”他一边咆哮,一边来回走动,“在你眼中,你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泉男生。我们俩入不了你的法眼。为了所谓泉家的荣耀,二阿兄失去了一只胳膊。他躺在房间里那段时间,你没去看过他一次。我在疆场流血,”他脱下盔甲,露出肩膀、小腹和背部大大小小二十多处伤痕,“我为泉家流了这么多血,你连一声感谢都没有。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我,却从未把我当成一个泉家人看待!”他拿出短刀指向盖苏文,“凭什么?凭什么泉男生能当你的继承人和大对卢,而我和我二阿兄不能?”

“因为你们不是嫡出!至于你,我甚至无法证明你是我儿子。你要记住,泉男产,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盖苏文冷酷地回答。

这会让其他人胆寒,却让泉男产兴奋。“包括我身上的伤疤、让我变成魔鬼的残缺鼻子和我母亲的死亡,”他幽幽地说,“是的,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其实,你一直想杀死我!”

盖苏文没有回答。“父亲,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他掀开覆盖竹笼的毡布,从侧面拉开竹笼的门,薅住车度的头发。伴随着阵阵惨叫,他生生地把车度从笼中拽出,拖到屋子中央。“父亲大人,你还认识他吗?”

盖苏文挺了挺胸,冰冷地看了车度半天,嘴巴里弹出三个字:“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鹩哥同意。泉男产抬头看去,鸟儿用珠子似的黑眼睛斜眼看着他,就像父亲大人一样。它还抖动着翅膀,炫耀着自己的高高在上。“不认识。”它又叫。

泉男产想,有一天他一定会折断这只鸟的脖子,清脆的咔嚓声一定会让他满意。

他抬起脚狠狠地踩着车度的脸挤压,颊骨崩碎的声音让他很舒服。“说——你认识泉盖苏文大人吗?”

血从车度脸上流下,他像落水狗般狼狈:“不认识!不认识……”

他一脚踢中车度的面部,让车度陷入晕厥。他又狠狠地踹了车度的肚子一脚,才让这鸟人苏醒。“还敢放屁?!你的孩子还在我府中。”他又补了一脚,确保车度的左边肋骨全部断掉,“别装死,车度,死也要有个男人样。”

“我说——我说——”一阵惨号后,车度开了口。这个凶手茫然地看着父亲大人:“盖苏文大人——”

盖苏文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对身边的孙子说道:“走,去找你阿爹——”

“谁也不能走出这个房间。”这会引来大阿兄,从而破坏掉整出好戏。他平静地说,带着不为所动的威严:“任何人——都不许走出。”

鹩哥在一旁高喊:“走!走!走!”

泉盖苏文咬牙切齿,不发一言。他的金色眼睛仿佛能撕开人的皮,看到人的心。据传他还瞪死过活人。“但他瞪不死我,”泉男产狂暴地想,“我是他的复制品,还比他更冷酷。”

“盖苏文大人,当年是您让我杀了令公子的啊!怎么又不承认了?”车度带着哭腔说,“您原谅我——否则他会杀掉我唯一的儿子。”

盖苏文平静的脸上先是不安,后是愤怒,同时夹杂着恐惧。最后,父亲的身体松了下来:“我承认。”

鹩哥附和:“承认,承认!”

他质问父亲:“你一直想杀死我!父亲,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在我出生时你就要杀死我?”

“因为你是一个怪胎!”盖苏文变了脸色,眼睛和嘴巴都在抖。他失控了……

鹩哥尖声怪笑:“怪胎!怪胎!”

“就因为我母亲是突厥人?!”泉男产口中喘着粗气。虽然他早就知道真相,但通过盖苏文之口说出,仍像大锤砸在胸口一样让人憋闷。

“突厥人风流成性,礼法混乱。儿子可以娶妻后母,兄弟可以共妻,更不用说平常人之间无处不在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我泉家的种?”

“我母亲在泉府受你宠幸……”

“我只和她在一起过三次,她还有一个经常往来的突厥男人。”

“那是她亲阿叔,照顾我三年的舅公。不要掩饰,盖苏文大人,你无时无刻不想杀死我? ”

“泉男产,我是想杀死你……”盖苏文的牙齿“咯咯”直响,随后又抬高嗓门儿,“但我也无法证明你不是我的种。所以我收留了你,让你冠上了我的姓氏。”

“得了吧。我进入泉府时你只想杀死我,而不是想收留我,所以你找到了车度。你说如果我能打败车度,就能证明自己是泉家人,就能进入泉府。而你暗中命令车度杀了我。”泉男产提起了瘦弱的车度,“告诉盖苏文大人,是不是这样。”

车度急速地点头:“我只要杀死你,就能得到一百两黄金,足够我快活一辈子。”

他松开车度,望向盖苏文:“但你没想到,有着突厥人血统的我是那么顽强。即使鼻子被砍掉、血充满了整个鼻孔,我还能用嘴呼吸,还能活下来。你更没想到,当时还挺着大肚子、怀着泉男皂的泉荣雅夫人会站出来。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挡住了车度的剑。平日对你百依百顺的泉夫人,破天荒地当面指责你的冷血行为。可能是因为泉夫人的痛斥,唤起了你体内那最后一丁点善念。”

盖苏文如雕塑般站立着,没有说话。他的鹩哥却叫喊不休:“善念!善念!善念!”

“你拒绝死的决心让我尊敬。”盖苏文说了出来,“我欣赏这一点。”

“作为绿眼狼、双瞳怪,我从来不后悔,也可以接受你这样对我。但是,盖苏文,有一句话我非常同意,虽然它来自咱们的仇家乙支家。”泉男产又灌了一口葡萄酒,“你肯定听说过‘凡事必报’,没人能够逃脱。虽然你权倾朝野,权力无边,但你也是凡人。”

他从身后拔出软弓,拨弄着弓弦:“告诉我,父亲大人,我的母亲——契宓?古丽是怎么回事?”

他让母亲的名字在空气中停留了一会儿。

这像一个晴天霹雳,让盖苏文的脸变得煞白。看来小个子乌斗的消息是准确的,因为盖苏文大人的眼睛已被恐惧所充斥。他太了解父亲了。他从小就在研究父亲,看父亲的脸色变化是他人生的一大快乐之事。

好久,盖苏文都没有说话。父子互相怒视着对方,沉默了很久……

他把弓放回身后,拔出匕首往上抛出,然后用手接住。他用右手扯住车度的耳朵,匕首利落地割下他。车度抱着喷血的头哭号。泉男产用鞋底将匕首擦拭干净,再次抓起车度的衣领。“告诉我,车度,我不想再污掉我的匕首。我的母亲怎么了?”他把耳朵丢到一旁,看着盖苏文大人。

“我……我杀了她!”车度的最后一点勇气随即消失。他极高极细的声音像被宰杀前的猪,全身都在抖动。最后,凶手示威似的看着盖苏文大人:“我杀了她!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她孤身一人,是个弱女子,”他将匕首放回腰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盖苏文大人……授意,”车度在地上滚来滚去,“泉将军,放过我。我还有儿子,还有老娘……放过我吧,盖苏文大人……”

他放下车度,看着盖苏文大人……

盖苏文从桌后走出,眼睛里全是责备,没有一丝动摇。他其实喜欢父亲大人这样。“泉男产,没错,是我命令他杀死了你母亲。”

泉男产眼里喷火,想一口吞掉眼前的男人——他的父亲,他的仇人。“为什么?”

“我了解了你母亲的身世,她在妓院接过客人。”

“那是为了生计。”

“没有泉家人能够忍受,所以我安排车度杀死了她。我还想让车度杀死你,但你太小,他不忍下手。你想进入泉府,我想通过一场打斗杀死你。但在打斗中,我看到了你的勇敢,我甚至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夫人也阻止了我,所以我让你活了下来。”

时候到了,二阿兄,母亲。他抬头看天,似乎看到了母亲。时候到了。他拔出金锤,猛地一挥,敲碎了车度的脑袋。泉献忠惊叫一声。

泉男产用袍子擦拭锤子上的鲜血,看着脑浆和血水混在一起流出:“为什么?父亲大人,为什么杀死我母亲?”

“因为我不能忍受泉家的名誉受到玷污。”盖苏文大喊,“你母亲私通突厥人。”

“但你无法证明。”他收起锤子,从背后拿出软弓。

“我无法证明,所以我才这样做。她私通——”

“私通?”他将弓对准盖苏文,“再说一遍?父亲大人?”

“泉男产,你敢造反?!”盖苏文厉声喝道。这一刻,他掩饰恐惧的表情非常到位。

“我和二阿兄明明是你的儿子,却被你当成畜生一样看待。我想进泉家,你安排我比武,为此我失去了鼻子。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我为泉家出生入死,水里来火里去,留下一身伤痕,却被你贬得一文不值。我力保平壤不失,你从来没有感谢过我;我二阿兄被泉男生所杀,你屁都不放;我拯救安市、击杀庞孝泰,只因为没杀死杨万春,你没有给我半点奖赏。别人的父亲要么给儿子留下金子,要么留下宅院,最不济也会留下个念想。而你,盖苏文大人,你给我的只有杀戮、冷漠!我早看出来了,你一直希望我死去,我亲爱的父亲。看我母亲的姓氏,你就知道她是突厥贵族。为了变态的虚荣感,你丧心病狂地杀死了我母亲!”他引弓,软弓的金丝楠木“嘎吱”作响,虎筋制作的弓弦越来越弯……

盖苏文的眼睛里全是怒火:“我早该杀了你!你这个‘绿眼狼’,你这个私通——”

“唰”的一声,箭矢飞出,直奔盖苏文的腹部而去。正要射中时,泉献忠从后面急速闪出,挡在了盖苏文面前。

“噢,不,不,不……”泉男产大惊,手中的弓半天没有落下。

箭矢穿透了泉献忠的左胸……

盖苏文扶住小孙子,喊了半天没有反应。

盖苏文的五官扭曲着。

放下孙子后,盖苏文失去了理智。他拔出腰间双刀,呼喊着朝泉男产砍来:“你不是我儿子!你这个‘绿眼狼’——”

鹩哥在一旁呐喊助威:“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

“绿眼狼!绿眼狼!绿眼狼!”

“绿眼狼!”

泉男产扔下弓,拔出双锤,左手拨开金刀的攻击。

二阿兄、母亲……他一锤砸在盖苏文的耳根处——

“砰”的一声,大丽最有权势的泉盖苏文大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圆睁……

鲜血从盖苏文的脑后溢出,流了一地……

鹩哥扑腾而下,落在盖苏文背上。它昂首阔步地朝盖苏文头部跳跃,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

“死啦!死啦!”它宣布,“死啦!死啦!死啦!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