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对于王景等人,东南岈这帮大王自然也就,相当不待见了。

虽然这纸钞的事王景等人实际上,客观的说,甚至还给他们的发行大业捧了场,严格来说不但是功臣,甚至可以视为持有列国的股份。

不过,“持有股份”这种事,那是妥妥的属于文明世界才有的奇观,是社会普遍有讲信修义这种共识才能达成的事情。

暹罗王,吕宋王,东南岈的列王,实际上在神州视角就是纯纯的占山为王,而且,相比占山为王的草莽豪杰,这些列王又没有父辈胼手砥足,曝霜露、斩荆棘以求尺寸之地的经验,自然对许多事情更不在乎了。

没有各种心理限制,暹罗王等人对王景这群人的厌恶就更是不加掩饰,而王景等人又岂是善男信女?一来二去整个东南岈内部气氛就渐渐紧张起来,乃至于慢慢的甚至生出一股随时要五百刀斧手开爬梯的味道了——但尽管如此,双方毕竟都不是铁板一块。

无论是东南岈列王还是五姓七望,说到底是利益结构相似而聚集成的共同体,但却还不是组织,思维模式各不相同,通俗的说,就是多少有点各怀鬼胎的意思。其中,尤其是裴寂同志,连着老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夜不能寐的状态。

这一来是东南岈这地方也没地方买褪黑素去,二来裴寂就实在担忧哪天东南岈这地界上真打起来,那对自己这个衣冠文人可太不友好了。并且,尽管不能说有直接的什么理由,但毫无疑问的是,东南岈这地方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对于五姓七望的根本诉求来说。归根结底,

大伙是为了,是要给五姓七望的贵族地位找一个地方将其延续下来,这个地方可以是任何地方,甚至可以是以任何形态。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堂堂衣冠世家岂能就此没落。但,

既然话又说回来这东南岈是靠不住的,那么,什么地方靠得住,能让五姓七望继续维持衣冠地位,就成了问题。这个问题,原本也不是问题。

只要在神州,只要手里有土地,无论大伙受到什么损失,最后都能顺利回血,

但现在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五姓七望终于失去了土地,

每念及此,裴寂就不由得在深夜里咬牙切齿,磨牙吮血,深恨此事的还不仅仅是裴寂,还有王景,还有李天城,等人,便是性情最平和的郑太山老爷子,想到昔日的荥阳郑氏,他日只怕就要从此没落,心头就不禁沉重无比。

不过。

恨归恨,然而现实就是谁也奈何不了李二这暴虐之君,还有李盛这大奸臣。如今昏君当道奸臣成名,岂不正是因为大伙处理不了这情况才流落至此?

相比王景等人一直咬牙切齿恨意难平,裴寂则相对现实许多。虽然他也忧虑裴氏前途,也痛恨李二李盛这帮君臣,但相比之下裴寂更关心眼下该怎么办——这东南岈是拉了,不仅仅是这群大王,而是整个地方。

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可以说是拉了。首先这暹罗王、吕宋王,还有柔佛王这群人,就是一帮纯纯的丈育货色,完全没有丝毫的文化水平姿识素养,这纸钞这么凶险的东西。

这帮人竟然就真将国中府库的金银全部拿去换成纸钞了,现在整个东南岈流民遍地,除了因为纸钞的兴废问题而导致的物价大幅波动,同时还因为,纸钞到底是废除了,而为了推行纸钞,东南岈列王要控制东南岈地区的海贸,而为了控制海贸,这就又要支出大量的金银来周转,因为李唐出来的海商认李唐的纸钞,却根本不认外邦的纸钞,只收金银——

而这帮该死的大王竟然对这种奇怪的现象毫无察觉!

嗯,虽然自己也没察觉,这说起来还挺那啥的,但这不是裴寂关心的重点,重点就是东南岈这地方,首先人就不行。

不行啊不行,那是真的不行。至于这地方本身。

虽然地处南方温暖之地,国中稻种更是优良,但面积毕竟还是太有限了,关键最好的那部分这些年还都不知不觉的被李二设的军镇用各种办法低价买走,现在是经济价值也不行。

这一无可取之处,岂是长居久住之地!

因此裴寂一直在思考出路问题,这五姓七望要继续在神州呆着大概率不可行,毕竟李二这破皇帝,当年就针对哥几个,那还是李二功绩不盛,特别是只有武勋没有文治之功这一点,对李二行事多少会有所限制。

而现在可不同了,这李二得了李盛这大妖孽辅佐,那简直就是为所欲为啊。兄弟几人要是举家带口的回神州,那怕不是分分钟就被李二吃干抹净所有家产了,话又说回来——

现在裴寂最焦虑的,不但是和以前一样的那个主题:前路何在,五姓七望如何才能维持富贵。

还有一大麻烦便是此番东南岈纸钞风波,五姓七望出手太重,这一次就是真的损失惨重。

一次性整个团体就亏了七成的资产!

没错,之前换成纸钞的金银资产,原本是五姓七望计划的好好的生财大计。然而,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乱子,现在这部分资产等于是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打了水漂了,不知该庆幸还是算是不幸,彼时因为交易手段毕竟原始,一下子没成交过来,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一笔资产,也就是还剩三分之一左右。

这次的打击相比过去的所有情况,相比那每一次都要更大!

即便是在杭州时花费大量精力搞得工业园区一眨眼被李盛这奸徒淘汰掉,造成的损失也不如这一次,而这一次。

也让王景等人更深刻的感觉到了恐惧。

这李二是个昏暴之君就罢了,关键还有李盛这个妖人,其盘剥之术,简直恐怖如斯!

而就是在这种越发深刻的恐惧,还有对未来越发沉重的担之下,裴寂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