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编外笑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抗震救灾、抗洪抢险、防疫、边关告急、土匪骚乱、忤逆案件查处,地方刺史,有时也可以临时动议。事后给朝廷备案即可。”
“那就先从冯翊城调兵前来维持秩序。”
褚遂良一向办事谨慎,可他是个文官,这调兵之事,程序上还不太熟悉。
没有兵权者,私自动用军队,那可是军中大忌。
一方刺史,权力其实很小。按照唐律,地方军政大权悉数交由地方监察御史代管。
别说从冯翊城调兵,就是从冯翊城调来衙役这种工作上的正常安排,也得事先征求一下监察御史的意见。
也就是说,刺史要和御史搞好关系。
弄不好,监察御史照样弹劾你这个刺史。
褚遂良初来乍到,云里雾里直接指挥调兵,杜编外迟迟不敢动身。
他带来的衙役,也是以迎接地方大员为名,事实上是来帮助褚遂良拿行李、搬东西的,天不好,车子容易趴窝。
杜编外带人及早的就从冯翊城出来,一路上相迎,就是没有见到褚遂良的影子。
他们找了半天,从同州找到华州府,在华阴、朝邑、蒲州等几个县城反复查找,都说没有见到过京城来人。
杜编外诧异了,难道褚刺史新官上任,忙着去几个基层县衙去调研了。
调研是好事。
可是,我们几个人负责接你的,你也得给个手信啊。
杜编外还是不放心,派人去京城中书省打探,说是褚刺史一大早就从太尉府出来,直接去了同州府。
派往同州韩城、白水、郃阳、澄城及各县区打探情报的衙役也陆续返回,大家一致报告,没有发现褚刺史的蛛丝马迹。
杜编外一下子傻眼了。
难道出现意外了。
他考虑到褚遂良在京城做官,直言快语的,会不会被仇家报复了。
比如那个刘洎的后人。
话又说回来,刘洎出身于南阳刘氏。隋末曾为萧铣政权的黄门侍郎,降唐后历任南康州都督府长史、给事中、治书侍御史、尚书右丞、黄门侍郎、侍中,封清苑县太史令,以直谏著称。
他的家风很好啊。
他不会嫉恨于褚遂良,让后人趁机报仇吧。
再说了,明人不做暗事,刘弘业、刘广宗兄弟俩都是朝中官员,这个道理不会不懂。
他们又不是土匪出身。
人常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可刘洎是君子啊。
他含冤而死,受人诬陷,也没有谁直接说那个诬陷他的人就是褚遂良。
难道是褚刺史得罪了瓦岗寨的土匪,被人害了。
杜编外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时,一个衙役看见四道车辙直接去了潼关御道。
“杜捕头,你看这车辙,好像是新的。还有重货啊,车辙很深的。”
那个发现车辙的衙役蹲下来研究一番,肯定地说道,“杜捕头,我敢断言,褚刺史出了潼关了。”
杜编外一惊,腹诽道,你很聪明,麻痹的,你别蛊惑人心。褚刺史是到同州上任,他去潼关外干甚。
明察暗访?不对啊。他也不能到不是自己管辖的区域去暗访。
那边隔着河东道,过了风陵渡口,就是都畿道境界。
说白了,就是都畿道的陕州府衙所在地。
杜编外头脑一炸,来个头脑风暴法,他一拍脑袋,大叫一声,“有了。”
众衙役一齐等着下文。
杜编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圈,笑道,“卧槽,大雪天,畜生容易出现路盲症,这马匹得了路盲症,迷路了。可能是去了陕州某个县衙。”
众衙役觉得匪夷所思,接着,一百八十度转弯,想起来褚刺史的做派,都倒吸一口凉气。
细思极恐啊。
这样的敬业官员难找啊。不是马匹迷路,可能是褚刺史想到临近县区去学习、参观、考察去了。
不是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褚刺史难道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众衙役突然开窍了。
敲锣打鼓的,就朝着陕州而来。
奔到陕县,县令王德政正和一个带着头盔面具的人下棋,听说中书令要来陕县,他急忙起身迎接。
哪知道这伙人也不知道褚遂良在哪里,只是前来打探消息的。
王德政听说是同州的衙役,热情接待,白菜猪肉粉丝汤,烧了一大锅,拿来洛馍,招待杜编外一行。
吃罢饭,那个带着头盔的男人告诉杜编外,说他中午在街上遇见过从京城过来的马车。
后面还有一车辎重。
杜编外大喜,众人精神振奋。总算有了眉目。
众人和王德政话别,又说了一些体己的话,邀请王德政到冯翊城做客,参观,指导工作。
王德政很谦虚,笑道,“多谢盛情邀请。我连陕县这个弹丸之地还没有治理好,如何去同州指导工作,传授经验。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去同州的事,以后再议。”
杜编外当然又客套一番。这才带着三班衙役,直奔峡石县而去。
到了峡石县,就遇到褚遂良被人绑在老槐树上的糗事。
杜编外抢先一步,也不问人家同意不同意,上去一刀,割断麻绳,放了褚遂良。
是是非非,过程就是褚遂良的马车跑岔道了。
他应该转弯去冯翊城,结果呢,老马识途,把他拉到了峡石县县衙。
这等于马车在地球上画了一个椭圆形圈圈。
卧槽。
半天功夫,做了一件啼笑皆非的糗事。
你说,褚遂良能在峡石县待下去吗。
“能不能调兵?”
他着急的问杜捕头,杜编外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说头,咱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离开人群。杜编外悄声说道,“头,我们失职。你到冯翊城可以处罚我们。”
褚遂良问道,“你们如何失职了?”
“我们的责任就是迎接你来同州府报到。可是,我们跑岔道了,看不清道路方向,结果呢,没有顺利接到你。我们当然失职了。”
褚遂良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看看峡石县城区景观,暗想,是啊,老夫酒喝高了,这哪是同州府,明明是个小县城。
县城后面有条河不错,那也不是洛水,而是谷水。
谷水和洛水都是水,那大小河道可就差距大了。
明显是跑偏了。
褚遂良也是明白人,有错就改。心里还是对一个女县令有点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