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吃了一惊。林家与自己并无深交。能为林珊红谋个一官半职,也就行了。再说了,大唐的女官有是有。但是,提拔担任基层县令的,可能是凤毛麟角。
自己哪能还有非分之想呢。
“公公,准备宣旨吧。皇上的旨意已下,本府只能照单全收。”
“那好,以后想好啦,你再给我说。”王德笑着,手一伸,从随行的小宫人手里接过文书袋,从里面取出圣旨来。
他捏着公鸭嗓子,尖声喊道,“请峡石县林氏家族,林珊红接旨!”
“唉吆,我的娘。”
林珊红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细想,面色通红,“啪哧”一声双膝跪地。
林氏家族的族人们,闻声而动,紧随其后,就在大院里纷纷拜倒。
“朗朗乾坤,海晏河清,峡石县林氏家族家风醇厚,诗书继世,忠厚传家。峡石县县令林山岳治县有方,政绩卓然,剿匪忠勇,不幸遇难。朕深表哀思和同情。鉴于峡石县乃都畿道西门户,对于东都长治久安,至关重要。一县之内,不可一日无主,经三省宰辅举荐,朕经过祥察,决定任命林山岳之女,女中翘楚,峡石县才女林珊红为峡石县县令,即日赴任。官位从六品,授良田三百顷。”
王德咽下一口唾沫,双腮通红,“鉴于三崤山出现匪患,朕特批峡石县成立剿匪独立大队,队长由林珊红兼任。朕从府库下拨峡石县白银五百斤,用于独立大队组建费用开销。”
“鉴于林山岳的生前履职表现,朕决定追授他为峡石县县公,追授他的夫人朱幺妹为谷水女神。在谷水河畔建造宗庙,塑雕像两尊,设置香案、炉鼎,世代受人敬仰。”
“授林氏家族门匾一块,上书‘大唐好县令’五个大字。授予林珊红丹书铁券,世代免死。”
王德刚刚宣读完毕,李绩惊出一身冷汗。
这也太牛叉了。他诚惶诚恐地看着王德,“公公,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王爷,你恐惧了。”王德满脸堆笑,“王爷,你身为宰辅,兵部尚书,这君子一言,难道还能掺假?掺假的事,老奴打死也不敢为。你想想看,老奴能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那是,那是,这他妈成本也忒大了。”
“明白就好。”王德伸出肥嘟嘟的左手,拍拍李绩的手背,“这确实出自皇上的内心。一位基层县令兢兢业业几十年,得到这样的待遇,老奴认为名副其实,众望所归。皇上的意思,就要在州县一级的官员中选树典型。好县令难选,更难当啊。林山岳连身家性命都搭上了,你说他应该不应该受此殊荣。”
“该,该!”
李绩抹一把汗,小声应道,“我担心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说我左右朝堂。”
王德把圣旨交给林珊红,“靖王爷,你多虑了。不会的,不会的,即使有人想攻击你,可是,皇上已经免去你的左仆射职位。你不是洛阳闲人吗,一个没有职位的老臣,能有多大能量。说你左右朝廷,就是左右皇上。但是,皇上的辅政大臣里,先帝指定是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事实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两个大臣,才是权力的核心层。”
“不会引起猜忌,那就好。我怕对皇上有影响。”
“皇上的心思,你我可别去揣摩。管好自家的孩子,那就好。皇上也才二十啦岁的年纪,路很长。你只能顺势而为。他说的话,当然要听。比如,这对林山岳一家的褒奖,你我都得欣然接受。”
李绩试探性的一句话,引出王德无限感慨。
“那我就是杞人忧天了。”他微微一笑,把王德拉倒一张太师椅上坐定,“好好,我替林家谢谢皇上。当然,也得谢谢公公。晚上就在林府住下,本府有话要说。当然了,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顺便休息一下,尝尝林府的土菜。”
正堂里,李绩和王德窃窃私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声若漏壶。
院子里,那边林氏家族的人奔走相告,亲戚族人纷纷上门道贺。
送礼的送礼,帮忙的帮忙。
打猪草的,抱柴火的,喂猪的,喂羊的,和面的,切菜的,都是些亲戚邻居。
东村的媳妇,西村的婆姨,南村的妹子,北村的寡妇,好家伙,都来了。
也没人去吆喝,听风就是雨。
林家小姐女承父业,居然当上了大唐的女县令,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下子传遍了四邻八乡。
陕州府刺史王德义,陕县县令王德政,纷纷带着衙役,推着平板车,送来白菜、粉条、土豆、青罗卜、黄豆芽等蔬菜。
说白了,陕州地方经济基础薄弱,GDP增幅年年在大唐州县排在末位。
陕县吗,那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靠着施德朗从单耀新那里运去的银子救命,娘的,这衙门就得关门。
施德朗带去的银子,是单耀新作为卧龙雪的死亡补偿金。他只给了卧龙雪父母三分之一。
余下的三分之二银子,就暂时寄存在陕县县衙。王德政也是被生活逼急了,这才隔三差五的,拿出几两碎银子来度日。
说是度日,其实就是保障县衙开门之需,收发个文件、信笺、报纸之类的杂工,总得有个门卫,衙门开门就得花钱,没银子,就等于断血。
胥吏的薪酬已经停了半年未兑现。
王德政曾经当着主薄、县尉的面,大骂陕县这个鬼地方,穷得杂草不生,鸟也不拉屎。
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馍。
一个时辰后,三十桌酒席已经摆好。
媳妇、姑娘、寡妇们忙着端菜,撒盅筷,铺台布,搬凳子,拿烟灰缸,拿痰盂。
林雪原要面子,其实,不是他本人要面子,而是林山岳生前一直要面子。
这样以来,管家也就在心里形成一个惯性思维。临到小姐请客,管家林雪原更是步步小心,不敢马虎。
老爷子要面子,这小姐难道会不讲究?
所以啊,他就事无巨细的反复检查,只要有一点点没达到要求,他就会要求下人返工。
等李绩和林珊红等人过来了,他还趴在桌底下看看,哪张桌子没摆平整。
林珊红四下里看看,“林管家,你在哪?为啥还不开席,那个特邀嘉宾,东村的胡汉三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