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金刚罩戴在头上实在是不习惯,那汉子不时做一个动作,那就是猛地将脖子一扬。

坐在不远处的沙桐眼睛特别的毒辣,一眼就看见汉子的左侧颈部,有一道血红色的刀疤。

这道疤,形状像一条青蛇,如果汉子不仰脖子,一般人很难发现。

沙桐心细如针,这也是职业素质的要求。他把酒杯放下,慢慢回忆在王家时的情景。

他清楚地记得,昨日在王家,他见过王凡青的脖子上就有一道血痕,且,特别令人反胃。

沙桐第一反应,就是眼前这个人,难道是王御史。怪不得眼熟啊。

那他不是被监察侍郎赵穗交给陛下了吗。怎么能让他戴着面具逍遥法外。

难道是陛下开恩,把他放了。不对啊,不良人也没有接到诏令。

在帝国的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

上司可是下了死命令,对在被灭族的重犯,一般都是斩草除根,决不能让罪臣活下来。

一旦死灰复燃,这些参与行刑的队友们,可就没啥好日子过了。

沙桐,向秦雷使了一个眼色,暗示道,“头,咱们先稳住,看看他要做什么。”

秦雷把腰间的佩剑抽出来,放在凳子的一边,抬头看看门边的那把长枪还在,低头吩咐,“您小子不要冒冒失失的,这可是条大鱼,逮住了,回去领赏。”

老者和汉子,就在靠窗户的一张桌子前坐下,二人点上两个菜,一壶酒,也在慢慢品尝。

老者一只手伸到碟子里捏起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撂上一颗,慢慢咀嚼,不时向外面看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汉子的精神有点紧张,酒水洒在桌子上。老者低头喝酒,忽然,对面的汉子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酒杯。

“王御史,您有事吗?”

老者诧异的问道,汉子显然神色慌张。

他忙用手蘸水,在桌子上写到,“请叫我王良,过去的王御史已经不在了。我是风陵渡的流民,现在需要去打工赚钱。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县令。”

老者默默点头,眼睛盯着汉子的嘴巴。

“靠大门边那张桌子上的两个官爷,我认识。”

老者把头一低,脖子伸长,“叫什么,是您过去的同事。”

“同朝为官。那个高个子,叫秦雷,黄门侍郎,副监督长官,此人办事作风霸道,阴险狡诈,除了耍嘴皮子,没啥内功;那个矮个子,嘴上没毛的,叫沙桐,是个卫队都尉,功夫了得,有百步穿杨之功。三五个人,不敢靠近。”

老者神色一变,低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出去暂时躲躲。等他们走后,再过来。”

万凡青从头罩的孔洞里向外张望,“暂时没事。他们不会那么快就怀疑到我。我戴上头罩,又穿了一身布衣,暂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王良,老夫就这么叫了。您到了高老庄,要低调一些。啥事,也别问。一切听我家儿子安排。”

“王响是个长工的头目,东家曹操很赏识他,大事小事,都让我家儿子去张罗。”

“那我就放心了。我到了高老庄,一定会好好干活。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将来寻找机会,对付仇家。”

老者听见“仇家”二字,面色一沉,提醒道,“王良,冤冤相报何时了。您的仇家是谁,您都能记得住?如果不是一个人,您又能如何啊。力量对比悬殊太大,我劝您还是潜伏下来的好。别给我惹事。”

“仇家的人,多是多,我有机会,见一个杀一个。”

正说着话,门外一阵脚步响,一个布衣青年,推门进来。

“我儿子来了。”

老者向进来的布衣招手,布衣会意,径直走向里面的座位。

“这位就是我说的王良,他需要一份差事干。脏活重活,都行。”

“爹,我看这位老兄,身子有点弱啊。长工的活,虽说有闲有忙,可是需要力气。没力气,干不来。”

“让他看看仓库,发发农具、农资啥的。反正,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老者赌气沉下脸来。

“好好。爹,您推介的人,孬好我都收。我急等有事,就让王哥随我来。”

王响起身,伸手握住王凡青的手,“我们一前一后出去,山下有一辆驴车,黑色的布幔,您直接上去,我的一个工友在里面。”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出旅馆。

王凡青跟在王响身后大约十来米,见四下无人注意,便加快脚步。

老者等儿子和御史走出门,抬头向窗口那张桌子看去,吓了一跳。

那张桌子已经空空无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走了。

他什么东西也没拿,急忙起身往外走。等老者出来时,山下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王凡青急匆匆跑到驴车跟前,一手掀开布幔,“嘶——”一杆长枪抵着他的胸口。

“王御史,您很神秘,是吗?狡猾的狐狸,您斗不过我的。”

“秦侍郎,我,我——”

“刺!”

没等王凡青把话说完整,秦雷双手用力,枪头没入他的胸窝,一道血注喷出来,王凡青身子摇晃一下,倒在玉米地里。

王响紧跟着上前,伸手去扶他。

“当啷!”

一把长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一声低喝,“老子送您去阎王殿里陪他。”

“咔嚓!”

沙桐手起刀落,王响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

老者在五十米外的地方,看得真真切切,王响的脖子上闪出一道白刃,随着骨头断裂的声响传来,他的头颅已经滚落二十几米远。

他心如刀绞,咬着牙关,没敢靠近。

连一声惊叫也没发出来。

车里的人跳出来,老汉清楚的记得,这个人就是那个高个子。

地上的那个杀他儿子的人,就是他的同伙,矮个子。

一高一矮,将长刀和长枪在布幔上擦干净,解开路边柳树上的马匹,二人翻身上马,往西南方向而行。

等二人走后,老者跑过来,跪在儿子的身旁,放声痛哭。

“儿啊,是我害了您。”

“啪啪!”

老者恼怒异常,抬手对着自己的左右脸,狠狠扇了两巴掌。

他从谷子地里,把儿子的头颅找回来,用茅草把头颅和脖子捆扎在一起。

毛驴瞪着一双大眼,居然没事一样。抬头看了一眼主人,接着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

老者爬到王凡青身边,伸手附在他的鼻翼上,似乎,还有一点鼻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