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可不糊涂。我早就知道,王爷是个大官。不过,朝廷的官员,不在朝堂处理政务,竟然回东都来了。”
“奶奶,靖王爷也是东都宫留守,在东都,也是他的责任所在。”
薛仁贵摇头晃脑,竖起大拇指。见奶奶没听懂,又补充道,“奶奶,东都留守,也是官位。先帝东征辽东时,箫瑀就是洛阳的留守。如今,东线无战事,皇上就委任王爷看守东都。靖王爷官至当朝宰辅,一级实职宰相。出将入相,这可是人生仕途的巅峰。”
“大孙子,我就更听不懂了,靖王爷是大官,为何又回到洛阳隐居。”
“我不是说了吗,东都留守也是官。”薛仁贵挠挠头,难为情的看看李绩。
“是啊,主公,您这么大的官职,为何不在京都啊。”
李绩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酒,道不尽仕途贪欢。
唐朝官阶分为九品。
第一二品官,均已处元老。说白了,就是顾问团,不负责实际的行政责任。
三品以下,是为实际负责的官吏。
所以,李二时期,李绩有时只有降到三级,才能领实缺。
之所以选择回东都,李绩早已深谋远虑。一来看守东都宫,为朝廷尽微薄之力,二来,也想歇歇脚。
他虽然是尚书省左仆射,但唐代宰相职权已经一分为三,也就是说,从唐朝起,已把以前皇室滥用之权重新还给三省。
唐朝分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
三省之权,各有不同。
中书省发令。唐帝国一切最高指令,皆由中书省发出。
此种最高命令,名义上就是皇帝的诏书。
在唐代叫做“赦”。
实际上,皇帝自己却并不草拟“赦”,而系中书省拟定。就如同前世的机关发文拟文部门。
在中书省,除了中书令,还有中书侍郎。中书侍郎之下,还有中书舍人,一般设有八九人之多。
中书舍人官位不高,他们却有拟撰诏赦之权。等到中书发布命令,就由他们拟撰。
然后,由中书令或中书侍郎从许多初稿中,选定一稿,或加以补充修改,成为正式诏书。然后给皇帝画上一个“赦”字。
经过皇上画赦,就成为皇上的命令,然后送达门下省审定。
唐代帝国定旨出命之权,实操于中书省。
皇上只同意画“赦”而止。
待门下省侍中或侍郎接到此项诏书后,随即加以复核,就是对此项命令进行审查把关。在门下省侍中侍郎之下,设有第三级官属,谓之“给事中”。
“给事中”官位并不高,但是对皇上的诏书需要参与提出意见。门下省反对此项诏书的内容,就要将原诏书批注送还,称为“涂归”。
诏赦自中书省定旨,门下省复审手续完成后,即送尚书省执行。
也就是说,尚书省只是执行命令而已。这个对于穿越而来的李绩再熟悉不过,尚书省则仅有执行命令之权,而决定命令则无权过问。
所以,尚书仆射,离开京都,一点也不影响命令的执行。
后来,李绩慢慢感觉到,此种制度,亦有相当麻烦处。
中书省拟好命令送达门下省,如遇门下省反对,即予涂归封还,如是说来,则此道命令等于白费,即皇帝之“画敕”亦等于无效,门下省否决帝命,这在唐帝国也是常事。
为了提高办文办会效率,故唐制遇下诏敕,便先由门下省和中书省举行联席会议,会议场所称为“政事堂”。
政事堂会议原先常在门下省举行,后来又改在中书省召开。
会议召开时,中书门下两省长官及侍郎皆出席。
若尚书省长官不出席政事堂会议,即事先不获预闻命令决夺。
故唐人目光中,须中书门下始称真宰相。尚书省左右仆射如果没有参加“政事堂”的权限,只能是个虚职。
李二在未登基前,曾做过尚书令,及李二即位,朝臣无敢再当尚书令之职,因此尚书省长官尚书令常虚悬其缺。
仅有两个副长官,即尚书左仆射及右仆射。
尚书左右仆射若得兼衔,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参知机务”等名,即得出席政事堂会议,获得真宰相之身份。
当时的尚书省,因它只管行政,不管出命。
帝国的最高机构,则在政事堂。
凡属皇帝命令,在敕字之下,须加盖“中书门下之印”,即须政事堂会议正式通过,然后再送尚书省执行。
若未加盖“中书门下之印”,而由皇帝直接发出的命令,在当时是认为违法的,不能为下面各级机关所承认。
李绩的职务实际上很尴尬。不如远离朝堂,也就远离是非之争。
他不具体办理事务,如果皇上要他定夺之事,只需快马送达征求意见稿即可。
无论身居京都,还是身居洛阳,总之,不耽误政事。想到此处,李绩面沉如水,长叹一声,对着老太太微微点头。
“老人家,薛礼说的是实话。我享受宰辅的待遇而已。新帝待我不错。让我回东都,就是尊重我的选择。不过,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保护先帝御驾亲征,太子李治又顺利接班,新的一套班底也逐渐建立起来了。我手头的事,有人去办理。我就想落个清闲。这不,我就想退下来,让更多的年轻人去干。”
文秀老太太沉默一会,把竹筷往饭桌上一放,轻声应道,“哦。退下来,也好。以后啊,您就常来薛家。我让柳叶给您做好吃的。谁也不能再官位上干一辈子。当然喽,退出权力中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急流勇退,也是人生处世之妙处。只是,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争权夺利的闹剧每日都在上演。”
“听说,长孙无忌大权独揽,可得新帝信任了。”
李绩伸手敲敲饭桌,“长孙无忌是李二的托孤大臣。再说了,他是李治的舅舅,多管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李绩自斟自饮,“权力争夺的好戏,还没正式开始。谁演,就让他们粉墨登场。反正,我回到洛阳也不会闲着。洛阳城我有私田,宋城山神庙也有,虽然不多,二十拉顷,也够我种的了。退下来,种田养花,也是一种时尚。”
李绩说着,端起酒杯,“老人家,种地您是行家,以后啊,还请您多多指点。”
“种地。您要种地。”
老太太呵呵大笑,“可惜了。堂堂的柱国,退下来还要种田。不过,老妪种地种了一辈子,眯着眼都知道什么季节种什么。要我说,也没啥种头。你本着人家干啥您干啥,保管不会耽误农时。错过好时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