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气得昏死过去。
李治一下子懵逼,呆若木鸡般蹲在地上,憋着气,一声不吭。
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他往长孙无忌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面色通红。
李绩站在门外,也没有料到李二的情绪会如此失控,他眼睛湿润了。
王德用手触碰一下他的手背,眼睛盯着房间里的动静,“刚才陛下的话,可是肺腑之言呐。王爷,这出征之事,请您尽快决断,以慰皇上之心。”
李绩用手抹抹眼睛,点点头。
房间内,长孙无忌心疼地拉住李治的右手,抚摸几下,“给陛下赔个罪,认个错。”
李治跪爬着,将头叩在地上,泣不成声,“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息怒。我是个糊涂蛋,您打的对。”
看着孱弱的李治,李二心里一阵心酸。你这个熊样,怎能让我放心。男儿,要有男儿的样子,看看,一点阳刚之气也没有,就像大姑娘一般忸怩。卧槽——
“雉奴,以后好好听从您舅舅的话。治大国如烹小鲜,需要耐心和细心。人才是第一要素。治国,靠的是股肱之臣。对待功臣,要尊重,要重用,要爱惜。大唐,如日中天,还要紧紧依靠靖王爷这样的老臣,江山才能永继,国祚才能长久。动不动就治人,心态不稳,这是做帝王的大忌。”
他用手抚摸一下李治的满头乌发,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孩子,疼不疼?”
李治呜咽着,抬头泪眼相望,“父皇,儿臣不疼。您的教诲,儿臣记下了。”
“记住就好。唉——”
李二叹息一声,振作精神,缓缓起身。
他喝了一口铁观音,突然,用手一指站在身边的宫廷侍卫长孙冲,“去,再去请靖王爷和王公公,就说,陛下有要事相商。”
没等长孙冲反应过来,“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长孙无忌举目一望,寝宫外,门洞的阴影下,站着两个人,一个人一身紫袍,腰身微曲;另一个精神矍铄,风流倜傥,一身青衣长衫,玉树临风。
那个个头瘦小,弯腰驼背的紫袍宫人,往门边走近一步,“回陛下,靖王爷已经在门外听宣多时了,怕打扰寝宫清静,一直就在这候着呢。”
李二一听,这不是王公公的声音吗,他快速地转身,伸出右手,“公公,您受苦了。”
“还有,快,快请,快让靖王爷进来。”
“诺!”
王德面带微笑,猫着腰,右手掌慢慢展开,向右前方一伸,呈45°斜角,“陛下有旨:请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帝国一等公爵,太子詹事兼太子宫左卫率,东征军前敌总指挥长,一级战神,大唐柱国——靖王爷——觐见!”
好家伙,我说好家伙。
李绩听了半天,这老奴才真是心细如针的人,一般人通报,很简单,“请靖王爷觐见。”完事了。
王德的声音拖得很长,李绩面色稳重,脚步踏实。
用双手理理衣襟,一身轻松,缓步走进寝宫。
长孙无忌,长孙冲,李治等人,看见李绩进来,一个个皆凝神静气。
站在最外边的长孙冲,忙弯腰鞠躬,一脸的舔狗相,“恭请王爷!”
“靖王爷,您辛苦。”
长孙无忌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诺声问候,两条腿禁不住抖动几下。
李治看见李绩慢慢走近,心里禁不住狂跳。没等李绩说话,他急忙上前,想搀扶他的手臂。
“扑通!”
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接着跪在李绩的脚前,叩头认错,“请王爷包涵。本宫没能制止叛贼作乱,恕我无能。”
李绩没有发火。
按照历史推演,李治的这一跪,伴随着就是李绩的一阵训斥。可是,作为穿越者,他的灵魂是多变的。
审时度势,方能步步为营。太子必定是储君,不可不给面子。
几千年的儒家之道,李绩还是略知一二的,虽然不会像洛阳学府李玉石的老师们那么精通儒道,但是身为洛阳儒学大师王鸿基的弟子,想必儒学功底不会差哪去。
见人说话,察言观色。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
李绩忙笑着弯腰,伸手拉住李治的臂膀,轻轻拍了三下,“殿下,您起来。这又不是宫廷会议,也不是东宫议事,这些礼节就简化简化。再说了,您照顾陛下这么辛苦,也不能老是跪呀跪的。起来吧。”
李治面色一红,忙起身,站立在软塌的一侧。
见到李绩,李二激动地头上冒汗,他拿过一块湿巾,擦去面颊上的汗珠,看看李绩的眼睛,“靖王爷,外面事态平息了?”
“回陛下,平息了。不过,有件事,本府没有来得及禀报。只是本府一时情急,当场毙杀庞侍郎,还请陛下治罪。还有,都畿道行营大总管李神通,也被我——”
“什么,我叔叔也被您杀了?”
李二马上紧张起来。
王德见状,急忙插言,“没有,没有,靖王爷只是当场打了他50军棍。现在已经去靖王府疗伤,应无大碍。”
“哦!”
李二舒了一口气,“王爷,您是行军大总管,治军是您的职责所在,杀了,就杀了。你不杀他,朕也会杀了他。”
李绩面色微红。把眼睛往王德那边看过去。
“庞侍郎依仗监察御史的资格,到处造谣、传谣,扰乱军心,靖王爷杀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王德说完,看看靖王爷,“王爷,您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情急之下,本府也怕事态扩大,不好收场。”
“圆满解除危机,朕应当嘉奖。”
“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李绩说着话,异常的冷静,他抬眼看见长孙无忌搂着李治,心里觉得别扭。
“偏心啊,这个雉奴是您的外甥,三皇子李恪难道不是?李承乾、李泰难道都是外人?”
按道理,诸皇子之中,李治能力最弱。
李二遴选储君,真是伤透了脑筋。他后来有意要换掉李治,眼前的这个司徒,关陇集团的掌门人长孙无忌,死活不愿意。
李恪后来知道其中缘由,又被李二训斥了一通,只好以退为守,知趣的退避三舍。
可想而知,皇上钦点的接班人,就能被一个大臣所否定,他的内心何等的无奈和憋屈。
然而,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李二最后选定了最不看好的一个皇子,九皇子李治。
李绩心里翻江倒海般思索着,他拿着羽扇纶巾的手,微微一抖,“陛下,本府确实是为情势所逼,不然,也不会当场杀了庞侍郎。请陛下发落。”
寝宫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李治躲在长孙无忌的怀里,鼻子**的声音传来,暂时给寝宫带来一丝生机。
“我不是说要嘉奖您吗!”
半晌,李二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声调变得严厉而冷酷,“靖王爷,您说庞道丽该不该杀。”
虽然是六月的天气,寝宫里却异常寒冷。
大臣们齐刷刷转过脸来,看着李绩,只有王德把左手握得紧紧的,手心里黏糊糊的,似乎流出不少汗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