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侯君集的哭声，一下子让李绩心碎一地。李绩真的未想到，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敌人的刀枪毫不畏惧。然而，在生死面前，却人性尽失，哭得像个孩子。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

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

人生每时每刻都是直播，没有彩排。

事实上，那种游戏人生，人生如戏的说辞，不过是矫情而已。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侯君集，此时，竟然两腿打软，裤裆里一片潮湿。

谁不怕死？一般人都会有求生的欲望的。人性使然。

“侯尚书，您也不必过度紧张。由生向死，固然可怕，我不是已经答应您了吗。没有十成把握，我也不会信誓旦旦。我哄你干嘛。说白了，本府作为太子案专案组组长，能帮的忙，我一定帮到底。”

李绩站起来拍拍侯君集的肩膀，眼睛里充满自信：“放心。监斩官在场，这赴死的过程必须真实可靠。万一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我的营救计划就会前功尽弃。行刑后，三个时辰内，我让您还阳。”

李绩说完，扶起侯君集。他让余红端来四个菜，拿来一壶酒。

一张圆桌，摆着扬州卤鹅、金陵咸水鸭、沛县狗肉和砀山贡品梨。

李绩亲自为侯君集倒酒。

“侯尚书，行刑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这杯饯行酒，请老哥喝下。”他双手端起酒杯，递给侯君集。

“不过，我给鬼差黑白无常说好了。要他们不要急于将您的名录登记在册。他们给我的时间，就是三个时辰。他们说，只有这么大的权限。耽误时间太长，形成【死魂灵在途】，会被阎王追责的。”

侯君集心里略微宽心，他双手接杯，豆大的泪珠滴落在酒水里。断断续续道：“靖王爷，我的好王爷，老夫来生再报！”

他说完，含泪饮下杯中酒。

“老哥，您权当生死体验了。记住，黑白无常用给您套上枷锁的时候，您一定明说，您是我李绩挚友。”

李绩再三叮咛，最后，拉着侯君集的双手，轻声道：“侯尚书，再见了。一路走好——”

侯君集弯腰再拜。李绩猛然抬起头，眼含杀气，对着门外一声高喊：“来人，行刑。”

一呼一吸之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响，内务府总管王德和黄门侍郎韦挺信步走进厅门。

后面，三名披坚执锐的金甲卫士，手执利刃，站在房门的两侧。

“侯尚书，奉皇帝诏曰，吏部尚书侯君集犯上作乱，与前太子李承乾密谋政变，经大理寺、刑部会同右领军卫专案组联合会审，免去侯君集吏部尚书职务，削去爵位，一家妻小，发配岭南。对罪臣侯君集，斩立决。”

王德宣读完圣旨，面色稍微缓和一下，厉声道：“陈国公，老奴也是奉旨办事，皇上乃金口玉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圣旨已下，那就只有依法办事。您，不要怪我。”

“王公公，我怎么能怪您呢。我的案子，皇上亲自审问，也是我坦白交代的。要怪，就怪我鬼迷心窍，胆大妄为。自己酿的苦酒，我自己喝下。”

侯君集双膝跪地，双手抱拳，声若哭叫。他声泪俱下，哀求道：

“王公公，求您给我来个痛快的。手法干脆些，别让老夫受罪。”

李绩一惊，啊！侯君集，您脑子进水了。又一想，这种行刑的场面，他也许真的吓晕了。

王德也是一惊。看了一眼李绩，对侯君集说道：

“您希望来点痛快的，老奴实在不敢为。说句实话，皇上已经明确交代，要将您拉到闹市区当街斩首，虎头铡已经拉到菜市口了。那个痛快，刽子手手起铡落，您一点痛苦也没有。”

“哼哼！”李绩忽然咳嗽一声。王德转眼瞅着李绩，就在一呼一吸之间，他又转过头来：

“侯尚书，应靖王爷的要求，最后改用白绫自缢而死。他的意思念你为帝国出过力，立过大功，他请求皇上，给您一个体面的死法，既保持您的尊严，又保留全尸。”

“自缢而死！为何不给我一杯毒酒？”

侯君集迟疑半晌，大脑思维一闪，暗想，这是王爷的计谋。

他忽然放松一下，靖王爷要我配合他，那就自缢一次。

侯君集想到此处，面对李绩连叩三个头。

韦挺从一个金吾卫手里接过一个紫红色茶盘，长方形茶盘上放着三尺白绫。

王德双手从茶盘上拿起白绫，慢步走近侯君集，低声道：

“陈国公，良辰美景奈何天，黄泉路上莫贪玩。奈何桥上莫回头，孟婆汤后是阴间。时候不早了，请上路吧——”

侯君集缓缓起身。

三个金吾卫手持神龙利剑，目光如炬，凶狠地注视着侯君集。

侯君集从王德手里接过三尺白绫，一步，二步，三步，走到偏房的房梁底下。

那里，行刑的卫兵早已放着一张圆形凳子。他左脚一抬，往木凳子上一踩，后脚也随机站稳。

侯君集双腿不停地摆动，木凳子在脚下发出“咯咯咯”一串闷响。

“别磨蹭了。早死早转世，到阴间给阎王说点好话，要投胎，就捡个好人家投去。”

王德阴阳怪气的话语，让侯君集立下快死的决心。他稳稳双腿，轻轻将白绫往头顶的房梁上一绕，打个活结。

他再一次看看李绩，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李绩看到侯君集手脚不住哆嗦，接着，看见他把头颅往上一送，双手将白绫的挽节套住自己的脖颈。

脚下一蹬，木凳子咔嚓一声翻倒在地。

李绩猛然出手，右手中指连弹三下，三道剑气直接注入侯君集的头部本神穴、目窗穴和承灵穴。

王德和韦挺死死盯着侯君集的脖颈，一晃眼，看见三道霓虹光闪烁，就在他手脚乱动之际，一道祥云罩住他的颅顶。

王德心里纳闷。

韦挺一愣神，怪了，哪来的祥云护顶，难道，侯君集升仙了。

一刻钟过后，一团黑烟升腾，侯君集双目微凸，口舌外溢，气绝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