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不敢怠慢,帮李二换了一身常服,两位宫人跟在后面,一群人慢悠悠向立政殿走去。
……
长安县西南角,有尼姑庵一座,名唤水月庵。
水月庵常年香火不断,善男信女,成群结队,络绎不绝。
尼姑庵的东侧,有水月禅寺一座,观音菩萨像矗立在大殿的外头,慈祥地遥看京城。
水月禅寺一侧的城隍庙里,此时,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谢必安和范无咎喝得东倒西歪,还一个劲地喊道,“五五啊,六六啊;八匹马啊,九魁首啊。”
桌面上,杯盘狼藉,空气中,酒气熏天。
地板上,乱七八糟堆放着酒坛子、猪骨头、鸡骨头和鸭架子。
两个鬼差猛喝一气,眼睛眯成一条线,醉成一滩泥。七爷谢必安面如红枣,呼噜噜喝了一大杯祁门红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露出一丝阴笑。
他看着身材窈窕,峰峦起伏的叶倾城,嘴里流出口水来,“叶美人,老哥要美美睡一觉,明日子时,要去捉拿观音婢的魂魄,听说宫城里戒备森严,这个活不好做啊。”
叶倾城看着站不成腿七爷,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面色严肃道,“七爷,今天要不是靖王爷在此,我可要扣罚您的工资了。你看看您,喝成什么样子了,这下午还能办事吗?你身为冥府胥吏,本应该遵守地府规矩,一喝,就没完没了的。都站不成腿了,像什么样子。”
“靖王爷请酒,我们不能不给面子。再说啦,今晚的活都干完了,明天夜里的活,这还早着呢。”
李绩忙忙打圆场,笑道,“叶美人,黑白无常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难得放松一下。喝高了,就睡觉。下午,哪里也别去。就在这城隍庙里挺尸。”
“本来嘛,喝点酒也没什么。就是我一听七爷说这话不好做,我就来气。矫情什么,怎么不好做。这个大唐皇后功德圆满,延长七年阳寿,已是冥府的特例了。再说了,人家可是渡劫升仙而已,阻力当然要比那变成厉鬼、打入十八层的魂魄好收。何况,她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还能有啥能耐再去抵抗你的阴招,你的绝技我又不是不知道。”
谢必安嚷道,“呦呦,看美人说的,老哥那也不叫绝技,是看家的本领。这年头,干哪行,都得有几把刷子。没有赢人之处,哪能担此重任,你说是不是。”
叶倾城待理不理的,红着脸训斥道,“好了好了。说你能,你还上天了。不就是吸食阳气吗,干鬼差,谁还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这点内家功夫,在叶特使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七爷,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几年要不是我帮您,你的内力如何能增长这么快。能吸干观音婢的阴气,您的功力又要晋升一个等次。七年了,她的阴气促进您的内家功法不断晋级。我也奇怪了,观音婢哪来那么多丰盈的阴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必安沉思一息,继续道,“论理,观音婢多出来的阳寿就很出奇。一个单子,七年才完成,这在冥界也算是奇迹。”
“呼呼!”
身边传来八爷范无咎高亢的鼾声,谢必安一阵睡意袭来,嘟囔道,“美人,老哥要睡觉了。多谢您的提携,改日,老哥单独孝敬您一次。这里也不是您休息的地方,您还是另外找个安乐窝睡一觉。”
不一会,他也沉沉睡去。
叶倾城用脚使劲踹了两脚,见七爷、八爷死猪一般躺尸,觉得无聊,便走出城隍庙。
转眼间,城隍庙的大殿里寂然无声,刚才的盘碗、酒水、剩菜等杂物被一阵清风吹得干干净净。
叶倾城放心不下靖王爷,径直往长安皇城西侧而来。
不一会,来到右领军卫,远远看见晋王李治带着一位郎中下车。
那郎中手提药箱,小步快走,紧随李治身后。
“晋王,孙郎中,您们可来了。”余生站在营部的门口,看见晋王和孙心智进来,忙忙打声招呼。
“靖王爷现在状况咋样?”李治问道。
“回晋王,靖王爷一直昏睡,已经几个时辰了。”
余生说着,带领晋王和太医往里走。众人进了中军大帐,看见大帐靠后面的一张虎皮被褥子上,躺着一个人。
李治上前一看,李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孙心智将药箱放在一侧的书案上,在营部的水盆里洗洗手,从一位女官手里接过湿巾,将双手擦洗干净。然后,伸手翻翻李绩的眼皮,将左手中指放在他的鼻翼前,试试鼻息。
“哎呦!”
他心里咯噔一下,靖王爷的现状,比他想象的还差。
眼珠子动也不动,就像固定的玻璃珠;鼻息全无,就像死去多时。
他吓得面如土色,本来已经准备好“麻沸散”让靖王爷服下,好叫他再多睡一天,就这症状,喝不喝麻沸散,一个样,就是神仙也难以救活他。
生死有命,既然已经无力回天,老夫也就不再大费周折。
孙心智将手放在李绩右手的内关穴上,把手诊脉,几息之后,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诊断结果。“靖王爷凶多吉少,老夫也就省得下药了。也好,回去直接禀报魏王,就说事情办妥了。”
他眯住眼睛,一刻钟过后,长叹一声,“晋王,老夫看来,靖王爷状况极差。还是回去禀报圣上,早做安排。”
“你的意思是,靖王爷的病无药可治了?不就是昏厥吗!”
“要是普通的劳累昏厥也就罢了。”孙心智伸手从药箱的底部翻出一本脉象典籍,仔细翻了几页。眼睛盯着其中的几段文字。
“孙太医,靖王爷的病能治吗。”
李治看见孙心智临时抱佛脚,有点好笑,娘的,老子心里就急死了,他还在查阅资料。
孙心智放下典籍,嘟囔道,“靖王爷的病,属于心力衰竭。晋王,你看看,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一没心跳,二没呼吸。也摸不到脉象。这种情况,就是孙思邈过来,也难以起死回生。”
他又一次翻开典籍,找到刚才查阅的地方,对晋王道,“《灵枢》有言,面色青,与之相应的是弦脉;面色红,与之相应的是钩脉;面色黄,与之相应的是代脉;面色白,与之相应的是毛脉;面色黑,与之相应的是石脉。面色和脉象互为对应。病人面色发黄,脉象为钩脉,说明病人的病情正在好转;病人面色发黑,脉象为代脉,说明病人病情加重。”
他合上书本,无可奈何地说道,“晋王,您看看靖王爷的面色,僵硬无光、黑如木炭,从脉象上看,经脉锁死,周身不流,没有生命迹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