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看见李二精神有点紧张,这也难怪,刚才自己一番话是不是吓着他了。又是鬼呀,又是白骨堆的,虽说他自己是个帝王,也难免迷信这玩意。

玄武门事变之后,有一阶段时间,李二情绪很不好,晚上睡觉常常听到卧房外边抛砖掷瓦,鬼魅呼叫,弄得后宫夜夜不宁。

有鬼!

他很害怕,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将此事告诉满朝文武大臣。

众大臣觉得好笑,又觉得可叹。

一国之君,马上征战,无人能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居然还在脑子里惧怕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异鬼邪魔。

所谓的诈尸、赶尸、僵尸等现象,无外乎是一种职业习俗而已。

说白了,干这一行的人,要吃饭,要生存。

就有了,赶尸匠、巫婆、巫师等三姑六婆。

大将秦叔宝见李二心力憔悴,忙上前一步,笑着劝道,“臣戎马一生,杀敌如切瓜,收尸犹聚蚁,何惧鬼魅乎?臣愿同敬德披坚执锐,把守宫门。”

“哎呦,这样不是劳累你们两位了吗!”李二有点不好意思,夜间睡觉还劳烦大将们值守,有点过分了。

秦叔宝向尉迟敬德使个眼色,尉迟敬德走出人群,弯腰作揖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夜间值守,我和秦将军愿意效劳。能让圣上睡个安稳觉,就是连续一个月不睡觉,臣也心甘情愿。”

魏徵、杜如晦等大臣纷纷解劝,李二见两位大将军如此忠诚,便欣然同意。

当夜果然无事。

自此以后,便让二将夜夜守卫。

后来李二嫌两位大将军太辛苦,便命画工绘二人如往常守卫的全身像悬挂在门口,邪祟从此便销声匿迹。

上有所好,下必效仿,于是门神就传到了民间,至今民间所贴门神还有秦琼、尉迟敬德的形象。

李绩在前世的家乡,也有这样的风俗,每逢腊月三十,家家都在门上张贴门神画像,以此驱邪。

如今,眼见为实。

他只好按照李二的吩咐,让长孙冲通知金吾卫,增加人手,快速缉拿邪魔鬼道。

箫瑀一直在张罗着酒菜,请皇上吃饭,慎之又慎。

他仔细看看房间的卫生,检查餐桌上面的餐盘是否清洁,指挥女侍端茶、倒水、拿毛巾。

不一会,酒菜上齐。

李绩一看,好家伙,箫瑀真是美食家。

第一道菜,江都熏鹅,据说,这道菜,在江都不显山、不显水,却占据着极其重要的江湖地位。江都人的最爱,俗称“老鹅”。杨广在江都的时候,几乎每顿饭都要上一盘盐水鹅。

鹅成本低,它吃草,不吃粮食。熏鹅是靠蒸汽,用大甑子蒸出来的,就是肉嫩、肥而不腻、清淡。

第二道居然是睢阳贡酥,李绩一瞧,满眼金黄,一位女侍,见他很感兴趣,莞尔一笑,伸出藕断般婴儿肥酥手,轻轻点点大盘里的贡酥,“王爷,这里有椒盐馅、蜜糖馅、枣泥馅、赤豆馅、奶油馅、姜汁红糖馅、肉松馅、雪菜肉馅、紫薯馅、蛋黄酥馅、玫瑰酥馅十几个品种,你可以慢慢品尝。”

第三道美食,芹香鱼羊鲜,配料讲究,刀工细腻,白色的肉丸漂浮水面,如浮萍戏水。

第四道美食,翡翠鱼丸汤。清淡雅致,鲜香嫩滑,入口即化。

“呀呀呀——箫爱卿,你果真是个美食家。你点的菜品,堪比御厨子手艺啊。”

李绩话音未落,李二忙忙笑道,“靖王爷,这饭店的厨艺比太极宫的御膳房,那可强百倍。”

“啊!”

“啊!”

箫瑀、李绩同时发出一声惊讶。

李绩看看李二沉迷在美食香味的氛围里,看看箫瑀,接着向门外一弹指。

“王爷,你找我!”

长孙冲急忙走进来,看见李绩表情严肃,忙弯腰问道。

“都尉,去把酒馆的老板找来。”

“是!”长孙冲领命而出。

不一会,一位五十多岁老者走了进来,弯腰施礼道,“这位爷找我有何事。”

“老板,这个酒店是您的吗。”

“此话怎讲?我是老板如何,不是老板又怎样。”

老者一脸的肥肉,灯泡眼咕溜溜的乱转。

“明确告诉您,我的这位客人喜欢这里的菜肴,我想把酒店盘下来,你出个价。”

“你说什么?”灯泡眼面色一沉,吆喝,这长安县里还有人敢打本店的主意,是瞎了眼,还是耳聋。

“秦岭五虎你可以不知道,这长安八爷你该清楚吧。我是老板,只负责经营,实话不满您,要想盘店,可不容易。”

“你担心,我出不起价钱。”

李绩喝了一口酒,一只手在老板的肩头一捏,“咔嚓!”

灯泡眼疼得龇牙咧嘴,忙忙身子一缩,“这位爷,有话好好说。我也只是个打工的。打工靠得是忠诚,我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利索点!不要遮遮掩掩的。到底是谁的店。”

“吆喝!想闹事不成!”

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一位三十多岁的汉子,手持一把折扇,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来到门口。

“你们几位,要吃饭,好好吃饭。不要生出幺蛾子来。说白了,刚才这位大爷的话,我全听到了。这个店,您老不论出多少银子,我就是不能卖。不为别的,祖传的家业,不能败在我的手上。”

灯泡眼看见大老板进来,忙笑道,“老爷,你来的正巧。这位爷,想盘店。”

“赵三,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负责经营酒店,别的事,一切不要问。还不出去。”

灯泡眼灰溜溜地走出房间。

“我知道,您们来头不小。不然,也不会将整个楼层都包下来。我聚贤楼可是历史悠久啊,想打酒楼主意的人,快成一打了。”

汉子不卑不亢,双手抱拳,“这酒楼就是夏某人的祖业,你们几位爷,可以常来。但,想买走我的基业,那就别多想了。”

李绩摇摇头,这个夏某人拍门不入。看来,老子要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好事多磨。

他端起酒杯,笑道,“夏老板,别把话说的这么死。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酒店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有事好商量。这位爷看中你的酒楼,我也只能从中斡旋。当然,你放心,价格吗,一定会让您满意。除非,你想顽固到底。”

李绩手掌心略略向上一抬,呈45°斜角,手掌头部正好顺着李二的方向。

夏从新瞅着李二,好像哪里见过,不过,如今一身长衣,似乎是一位地道的商人。

商人重利轻别离。

薄情寡恩。

这样的人肯定不好处。

老子任你东南西北风,就是不开船,看你们能拿我怎样。

不会派人来抢吧。

首善之区,京畿要地。

发生强抢酒店的事,我看不可能。

夏从新又抬眼看看李绩的眼睛,一下子惊得直冒虚汗,这一双浩宇一样的眼神里,透着深邃和睿智。

他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人衣着也很普通,从扮相上看,看不出来什么高贵奇异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