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一双血红的眼睛,死盯着油毡纸上的那张字条。

只是一呼一吸之间,他浑身瘫软,吓得面如死灰,整个身体已经坠入地上。

旁边的两个衙役,心生好奇,只是简短的一个字条,能有多大威力。至于让一个江湖混子,吓尿了。

詹宁一使眼色,两个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赵构。

赵构稳定情绪,刚要站立起来,觉得裤腿一片阴湿,竟然被衙役一语中的。

这小子小便失禁,地上潮湿一大片。

“完璧归赵。”

赵构再次看看字条,心里琢磨着这倒是地什么意思。

“完璧”,当然是谢老爷手里的黄金白银一两也不能少,“归赵”,顾名思义,就是要上交国库。赵涵宇代表官府,收缴的赃污赃款,毫无疑问,全部纳入府库。

这可是个“暴雷”啊,弄不巧,自己身首异处不说,还会殃及池鱼,那些跟随起义的流民都要被处斩。

忤逆之罪,在唐朝可是不赦之罪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构将字条捏在手心里,左右手一撮,捏成一颗纸团,往嘴里一抖,喉结一动,瞬间吞咽下肚。

詹宁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长长的舒口气,把一满杯烧酒,亲自端到赵构的面前,“明白人,不做暗事。弃暗投明,方为上策。我回去就给赵爷禀报,另外把您的住处安排好,就等您的消息了。”

赵构忽然挺起腰板,眉毛拧成蚯蚓状,瞬间又向两边舒展开来。

“哗啦!”

他将杯里的酒水一口喝干,随手一扬,水杯落地。

“詹捕头,你放心。等事成之后,好处当然少不了你的。”

等詹宁带着两个衙役返回清源县城,赵构已经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后,顿觉精神十足。

他从庙堂后殿的一个橱柜里,掏出一个黄纸包,里面是大掌柜谢长春从一位富商家里顺来的武夷山名茶,可惜的是,大掌柜还没有好好地品尝,就被官府就地正法了。

赵构悠闲的倒了一杯铁观音,嘴里哼着沂蒙山小调,开始憧憬着自己的前途与未来。

院子里和大厅上,睡满了难兄难弟,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那就捆绑在一起。

生死就是这么一回事,拼搏一下,也许就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地。

不一会,一个小喽啰跑进来报告。

“掌柜的,黄毛求见。”

“这小子不是在胡大庄吗,怎么回来了。”

赵构喝了一口铁观音,然后把茶叶包放进橱柜里,低声道:“让他进来。”

赵构胸有成竹,气场自然也就张扬出来。

他往八仙桌里面的太师椅上一坐,二郎腿翘起来,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抬得老高。

见黄毛从外面蹩脚而入,心里顿生一种优越感。

“黄都尉,你为啥不在谢老爷身边侍候,没有命令擅自回来?”

都尉一职,自然是谢芳贤所封。队伍规模虽小,总之要想成气候,就得有个建制。五个分队长,都叫都尉。

唯有赵构众人称他为掌柜的。其实,也是沿袭旧制,在并州起义之时,赵构就位列第三位,大掌柜谢长春、二掌柜秋枫辰已经战死,那赵构理所当然就得继承衣钵。

黄毛的四个死党,都被二掌柜处斩,他已被去势,苟且活了下来。在赵构面前,当然不敢犯上作乱。

时刻保持着谨慎之心态。

对于黄毛的突然归队,赵构心生疑窦。

“来人!”

未等黄毛哼一声,身边的两名亲兵,一左一右上去将黄毛踹倒在地。

黄毛刚要反抗,身子已被死死的压住,毫无动弹之力。

“从实招来。为啥偷偷跑回来?”

“赵哥——唉——快放了我。”黄毛面不改色,坦然的叫道。

亲兵将黄毛身上的匕首和一把佩刀拿下,这才将他松了绑。

“快说!尼玛磨磨唧唧的。老子差点宰了你。”

黄毛向四下里看看,赵构马上明白这小子的意思,立刻屏退身边的亲兵。

“说吧!”

“赵哥,天大的好消息。胡大虎被杀了。”

“啊——”赵构听了黄毛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乖乖啊。

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倒地哪个是黄雀啊?

谢老爷子居然一夜之间占据胡大庄,而且还雀占凤巢。

“你说,那些女人都杀了吗?”

黄毛一听,当然乐了。“我靠,赵哥你小子倒惦记起这个来了。女人,就是战利品。你想想看,老爷子能舍得一一杀掉吗。”

赵构小脸蛋突然红了起来,这些粉嫩欲滴的美人,老爷子不会独占花魁吧。

再说啦,他那身子骨,可经不起作践。夜御十女是奢望,三两个恐怕也够呛的。

事情突发转机,一下子夺回谢家那些金银珠宝,还得慢慢合计合计。

古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欲速则不达。”

赵构亲自给黄毛解开绳子,笑嘻嘻的嚷道:“快坐下,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走。”

“黄毛弟弟,你这个消息很及时。现在老爷子可能正在搂着美姬睡觉,我看他也没有心思再想奋斗了。”

黄毛喝了一口铁观音,大声道:“掌柜的,你这在哪弄来的好茶,真香啊。”

没等黄毛说完,赵构起身打开橱柜,从黄纸包里抓了几把茶叶,用纸袋子装好,递给黄毛。

“这是大掌柜留下的,你拿去先喝着。等我们找到了归宿,天天就能享受贵人的生活。什么姨太太、丫鬟、婢女、老妈子,什么扈从、打手、小厮、男仆人,一切都会有的。”

“对,面包会有的,牛肉和土豆也会有的。”

清源县西南五十里外的一个关帝庙里,炊烟袅袅。

大堂里已经燃起十八柱香,一群少年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望着高堂上的一位黄衣少年。

这年头,黄色的衣服只有六品以上朝廷命官服饰所用,他一心归顺赵县令,所以效仿之。

身旁大雄宝殿的一侧,站立着六位手持砍刀的亲兵。

另一侧,站着一位头发蜡黄的少年。

黄头发少年,弯腰向给大堂端坐的黄衣少年作揖,然后朗声唱道: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跪——”

众人也不知道这黄毛小子从哪里学来的礼仪,扑通一声一齐下跪。

“少掌柜吉祥!”

“大掌柜、二掌柜千古!”

“我靠,你们这是哪门子礼仪?生死同贺!”

赵构坐在后堂的太师椅上,连忙挥挥手,“都起来吧。自家弟兄,以后就不要这么繁琐了。大掌柜、二掌柜骨冢尚未归位。大伙今后就拜拜牌位就行了。”

“遵命!”

赵构令黄毛打开大雄宝殿西侧的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捧出白花花的碎银子。

每人发了赏银。

西厢房里,已经摆好十张崭新的大圆桌,猪头、整鸡整鸭、黄河鲤鱼等菜品摆了满桌。

“走,喝酒去!大伙一醉方休!”

赵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走出大堂,向西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