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面部表情微微的变化,魏徵一眼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大唐帝国的掌门人,应该是处变不惊的舵手。
看来,他还是有顾虑。也就是说,思路上还不太明晰。
魏徵接着说道:“帝国如今的良好开端,这都是得益于陛下您的英明决策,才让天下英才齐聚帝国大帐之下。你比如,大唐有一位战神级领军人物,这位人物一千年才有一个。有人说他,一人可攻下一座城池。按我说,毫不夸张的讲,他可一人扫**一国。”
李二面带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常胜将军李靖?还是侯君集?”
魏徵笑笑,喝了一口水,摇摇头,用坚定的语气,道:
“此人远在万里的大漠,他就是并州大都督李绩。大唐无人不晓,上一次的远征军与东突厥的定襄之战,彻底摧垮了颉利的主力。这一战,靖王爷首次使用火器,奠定了大唐盛世的百年之基。”
一战定百年,这在历史上,恐怕也难以找到第二个人来。
唐朝走向盛世,离不开靖王爷的万里追击。
李二想到此,又一次俯首问道:“爱卿,东突厥已经臣服。颉利也被困在并州。可这眼下,乙失夷男的请求,你说应该怎么答复?”
魏徵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低声道:
“陛下,你乃贤明之君。既然信我,我就照实说说我的思路。陛下如果能够拓宽思维的话,老夫有一条锦囊妙计,不妨试试看。”
李二忙忙屏退其他人员,等房间里只有魏徵和王德二人时,他急切的应道:
“爱卿,但说无妨。”
“陛下,从古至今,无论是匈奴,还是东突厥和薛延驼,这些蛮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言而无信,反复无常。”
“他们的目的就是占据中原肥沃的土地,就要在中原大地上立足,永久性建立王庭。称霸中原。”
魏徵一双昏花的老眼,忽然放出犀利的光亮。一只手不停地敲着桌面:
“蛮虏十分狡猾,他们对帝国就是侵略加利用。唐朝与蛮虏的关系,如果始终是打打和和的话,长此以往,其结果,必将拖垮帝国的基业。”
“魏公,朕也看到这一点。灭掉东突厥,还有薛延陀,就是灭了薛延陀,你也难以保证那些已经独立的铁勒部落不再犯我中原。”
李二的话一落音,魏徵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高声道:
“野火烧不尽,不如,来个斩草除根。就是彻底消灭薛延驼残余部落。只有让他们在漠北消失,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帝国才能长治久安。”
李二越听越兴奋,亲手把魏徵茶杯里的水添满,双手递给魏徵:“魏公,下一步呢?”
魏徵的面部出现了难得的红晕,声音低沉,字正腔圆,道:
“陛下,您下一道密诏,密令李绩的远征军继续追击蛮虏,凡遇抵抗者,就地屠城,不留后患。”
魏徵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手里的茶杯不停地颤抖着,茶水溢了出来,烫在手掌上,他也不觉疼痛。
“等到远征大军直捣黄龙,占据蛮虏的老巢。然后,令远征军分兵驻扎阴山南北,在阴山构建一道钢铁长城,作为帝国的北部屏障。”
“好计谋!这才叫‘妙计定阴山。’”
李二彻底被魏徵的语言折服,谦恭地微微颔首,满眼的惊喜之色。
魏徵看到李二已经跟着自己的思路转动起来,腹语道,不如趁热打铁,再烧一把火。他紧紧盯着李二的眼睛,一股坚毅之气,腾地升起:
“如果陛下舍得,可择一妙龄公主下嫁李绩。让他在漠北笼络铁勒各部,在薛延驼王庭的基础上,建立汗国,世代为大唐守着北门。”
魏徵的话一说完,李二顿时惊诧不已。半天没有说话。
玄成啊,朕何时小气过?嫁个靖王爷,比么嫁给那个真珠可汗要强万倍。
靖王爷年轻帅气。才貌双全。这些帝国的将军中,论军功,与他比肩的,也是寥若星辰。
何况,他是一位励志的好青年。身上绝无半点纨绔子弟的奢靡之习。
魏公啊,朕,不是吝啬一个公主,就是下嫁十个公主到漠北,朕也不会舍不得。
只是,只是……这一招可是险棋啊。
李二开始归纳分析。
他想到,魏徵的计谋能有多大把握。也就是,能有多大的胜算。
他划算着,揣摩着魏徵的话。
其一,靖王爷的远征军长途追击,已经筋疲力竭,继续远征大漠的话,能否还有这个持续力。给养能否持续供应。人心,能否持续稳定下来。
其二,李绩率领的先头部队只有万人,能否足够抗击薛延驼部落的冲击。那些反叛的,已经独立的蛮虏部落,会不会重新凝聚在薛延驼的阵营下。这些蛮虏一旦重新聚集起来,那可是一支强大的劲旅。
其三,万一李绩将大漠以北的蛮虏全部清除干净,他这支队伍就会一支独大。到时,李绩拥兵自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那么,会不会对大唐造成威胁。
一句话,亲兄弟,父子俩说不定为了皇权在一起争斗不休。
何况,靖王爷是个外人。
虽然姓李,必定不是皇族。
就是情同手足,那又如何。
一旦李绩做大,帝国想控制他,那就难了。
李二想到此处,再一次颔首道:“魏公,你的计谋却是千年一计。朕有一事担忧,只是帝国将如何控制住靖王爷的势力扩张啊。”
魏徵早已胸有成竹,一部《群书治要》几乎耗尽他毕生精力,既然出此上策,就有御人之法。
魏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立起来,双手抱拳,他弯腰成90°,向北方遥拜。
“靖王爷,主公,您对我魏徵有恩。在下祭出此策,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匈奴、突厥、薛延驼等蛮虏对我中原之国,觊觎已久,狼子野心,天下昭昭。为了中原的子民不再受蛮虏铁蹄的践踏,让大唐万代传承,我魏徵只好再次为陛下出谋划策。如有不妥,还请主公见谅。”
魏徵腹语一番,竟然老泪纵横。
“扑通!”
李二大惊,此时的魏徵,竟然双膝下跪,向北方拜了三拜。
公公王德,看着李二惊讶的眼神,忙忙弯腰,一把扶住魏徵,尖着嗓子嚷道:
“老奴可从来没看你跪过其他的大臣。一个王爷,带兵出征,就是立下大功,也不至于让魏公你如此崇拜啊。”
魏徵面色忽然变得铁青,王德站立一旁,继续不以为然,道:
“您这是为何啊!为陛下出谋划策,此乃为臣子的本分,即使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那也是利国利民之举吗。孰轻孰重,难道魏公心里不明白……”
未等王德把话说完,魏徵的面部一阵抽搐,眼泪哗啦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