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高心里发毛,不解地问道:“二郎,你看我干甚?你快说说,有什么好法子。”

“我是想说,朱县令待你的态度如何?”李绩心里一直担忧二叔的处境,必定在洛阳县衙,他是新兵。

新兵面临的困境,就是基础不牢,人事关系不稳。关键的,你既不能出风头,抢主职的功劳,更不能低三下四,毫无骨气。

官场一直如此,欺软怕硬。

这你一个新人,要想人前显贵,就得有几把刷子。

打铁还需自身硬。其次,就是当好主职的助手,让他离不开你。

“二郎,这两天朱县令一步都离不开我,昨天吃饭,还带我出去的。”

李绩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关系不能走的太近。与上司相处,要像刺猬学习,保持一定距离。距离产生美,也产生敬畏感。”

“二叔知道了。”

“二叔啊,你们县衙里谁的武功最好?”李绩忽然画风一转,切换镜头了。

李成高沉默一会,慢慢地分析道:“王捕头不知道咋样?肯定是捕快班里一等一的高手。其他人都是些小混混出身,三脚猫的功夫,十个人不一定能打倒一个人。”

李二叔一说,李绩顿感背后一身冰凉。眼下的县衙胥吏阶层,会玩心眼的人多,会单打独斗的人少。

也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人多,真的能堪当大任的人少。

洛阳县衙真正派上用场的人没有几个,平日里都是作威作福惯了,对付手无寸铁的草根,可能很威风。

对于那些门阀世族,有一定修为的武士、游侠来说,那只能是做做样子。弄不好,会被人揍得鼻青眼肿。

李绩忽然笑了。他想到了自己,凭自己的内功,扫平一个东都,恐怕不费吹灰之力。

眼下的东都,还有几人能与之抗衡。

但是,凡事皆有规矩。

打人、砍人的时代渐渐远去,除非太岁头上动土,轻易不会明目张胆的痛下杀手。

“二叔,你的功夫能否拿住王家的管家赖茅?”李绩提醒道,“赖茅是个关键人物,今日晚上,一定要将赖茅拿到县衙。到时,我将亲自审问。”

“二郎,你会问案?了不起。”

“二叔,你别忙夸我。我只是在睢阳任县令的时候,审过运河施工舞弊案,这可是大隋的悬案。如今,朱县令有难,我不能不帮。谁要你在他的手下当差呢。”

李成高忽然面色发红,这样说来,我和朱县令都要欠李绩一个大人情。

“二叔,中午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你快回去与朱县令商议一下,务必将王家的管家缉拿归案。我卯时三刻准时到县衙,到时一切由我来办理。”

李二叔没想到李绩这么快就答应下来,心想,还是一个家族的管用。

打架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

叔侄之间,关键时候还是抱团的。亲情谁能隔断?关键时刻,二郎还是会帮我的。

他离开靖王府,乘车回到洛阳县衙。

朱县令头疼的厉害,江家血案可是河南府尹督办的案件,他忘不掉在案发现场王宝庆的那一脚踢。

踢得他髋骨疼了三天三夜,他回到家夫人面前,都不敢漏一个字。

从政二十年,他明白一个道理:“好汉打脱牙和血吞。”

有一天牙齿真的被打掉了,他真的能一口咽下去。忍耐,是基层官员的基本素养,也是硬功夫。

一点委屈受不了,干脆回家抱孩子去。

他正在自我反省,忽然见到李成高从外面进来。

“习之,你来的真快。”

“朱县令,二郎答应出山。今晚卯时三刻到县衙。”

朱允炆长舒一口气,二郎清扬出山,我老朱就有活路了。这么多天,一直是如坐针毡,死的心都有了。

王宝庆一天一次的派督察官来要进度,差一点,就把我逼疯了。

但愿,明日有结果。

他忽然想起来,晚上要好好款待一下二郎,他用他给的银子来招待他,我来准备。

“王捕头,来来。”他看见王捕头带着几个衙役在门口溜达,直接招呼他。

“朱县令,你叫我。”

“王捕头,晚上县衙要来贵人。你去东市南飞雁酒馆,捡好吃的菜买来县衙,交给后厨精心烹制。另外,到东风村王老二的酒窖,搬几坛好酒来。”

朱允炆说着,将一个钱袋交给王一策,“快去准备,不得误事。”

王捕头接过银子,心里直犯嘀咕。这是谁啊,这么大派头。是河南的府尹王宝庆,还是东都宋别驾。

这还要在县衙的食堂吃,为啥不直接去酒楼。

这个人有谋略,在食堂吃,影响小,到会所酒楼去,招风不说,还不安全。

王一策一边走,一边琢磨。

忽然,与一个人撞个满怀。

“眼瞎了!”

他张口还未骂出声,竟然被那人劈胸打了一拳:“老王八,你这是去哪?”

“贾少爷,你怎么这时候出来?”

那少年悄声道:“王大哥,你所不知,胭脂楼今日举办处子竞拍,我得提前去占位置。”

“你说清楚点。”

“唉,望京湖的董郎两位千金,被王家拉到胭脂楼去了,今日卖红,我去凑凑热闹。”

王一策羡慕道:“乖乖,你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赶时髦,好白菜,都被你们拱了,那我们这些打杂的,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看的机会还是有的。晚上申时,你可以去胭脂楼,你这些大爷,胭脂楼的老鸨还能不让进?不让进,你稍微捏个错,也能折腾她个半死。”

王捕头心想,哪里能有时间去,今晚还有重要的客人接待,非要在衙门的食堂吃。

王一策心想,不能去,咱也得饱饱口福,他问道:“贾少爷,你带多少银子去?”

“我带一千五百两。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要是价格被抬起来,我看,我也只能当炮灰了。”

“一般来说,需要多少银子,可以独占花魁?”王一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心里就像猫爪一样难受。

“那也难说,洛阳最高拍卖纪录是大业三年,突厥雏妓,起拍价就是一千两,最后一万两被箫家公子,萧晨买走。”

贾少爷看到王一策眼都红了,脸上就像刚刚喝了酒。“这小子被我说动心了。可是,一个衙门胥吏哪里有这么多积蓄。你小子,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够一万两。”

“贾少爷,这种富人的游戏,有没有意外出现?比如说,像‘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没等王一策说完,贾少爷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老王,你去做梦吧。‘卖油郎独占花魁’那是小说家言,你以为那些花魁都是弱智?卖油郎卖一辈子油,也不知道可能瞧见花魁一只脚。”

王一策羞愧难当,决定晚上偷偷去一睹芳容。董家的千金,不就是老举人的双胞胎宝贝吗,前年在望京湖畔,我看见过,豆蔻梢头二月初,一身素衣,确实清纯脱俗。

两人肆意说笑,不远处就是胭脂楼。

繁花似锦,青衣白袍,锦囊绣袋,络绎不绝。

此时胭脂楼,人声鼎沸、恍若闹市。

王一策站在楼宇的一个拐角处,驻足眺望,心里一阵瘙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