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之啊,今晚有个酒局,你才来县衙,有些人和关系还得处理的恰当一些。也就是说,要知道本地哪些是大户望族。”

洛阳乃是旧都,门阀世族、名门望族比比皆是。在衙门里工作,不知道几斤几两不行,不知道哪些是大佬也不行。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强龙不压地头蛇。

朱县令做的是人情,李成高心知肚明。

“哦。在下明白了。”他朗声应道,想起来二郎说的话,要我跟朱县令讨招,今晚开始,我就好好学学。

这时,朱县令又低声交代:“晚上洛阳薛家请酒,下班后,我们就过去,先打个牌。别忘带银子。”

“如果没有现银,我这里有,你先拿着,以后发薪酬再还我就是喽。”

“银子,我有,朱县令。”李成高心里并不慌张,袋里有钱心不慌。从靖王府出来,侄子已经给准备好了。

李一刀暗叹二郎的预测能力,这小子竟然能算到今晚上会用到现银。

二郎的前途,不可估量啊。我只知道当月的俸禄吃光、花光,李二郎居然还有积蓄。一拿就是上百两的现银,看来,他的这个攒钱的习性管用。

下班后,朱县令带着李成高从后门出去,沿着县衙后面的一条小巷,往前走,向右一拐,有一家洛阳县本地菜馆。

李成高抬头看见,门上有一块长方形匾额。

上书:“南飞雁酒馆”几个字。

一个穿黑色长衫中年男人站在门里面,见朱县令进来,忙点头哈腰,“朱县令,里面请。薛掌柜在三号厅。”

朱县令抬手回礼,左手一揽长袍的下摆,左脚踏上嵩山石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

李成高也照着朱县令的样子,昂首阔步,抬脚跟上。

酒馆的正房门口,有四位妙龄女孩,紧身裙袍装,勾勒出玲珑曲线。

洛阳比河池更加开放,这着装就很讲究,既整洁入时,又彰显个性美。比起那些勾栏小妞,清纯俊雅,令人愉悦。

李成高走着,心思便开始比较起来。对洛阳很陌生,自己待的时间很短,就是那次送大郎入太学,他玩过一天。

那时,家里的积蓄五两纹银都给了大郎当学费,自己身上只剩下十文钱,无奈囊中羞涩,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去成。

第一次进入如此高级的会所,且,这样高档的私人会所,恐怕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沿着雕花游廊,两口茶水的功夫,引路的女侍轻声道:“客官,3号厅到了,请慢走。”

朱允炆向李成高低声吩咐,“打牌时,看我手势。我出单个指头,你就出单张。出两个指头,你就出一对。四个指头,就出三带一,五个指头就出串子……”

李成高不住的点头,并在心里默默记着。

一进门,里面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两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皆锦衣白袍,风流倜傥。

见朱县令进来,右边的一位汉子站立起来,向朱允炆介绍另一位汉子。

“朱县令,请坐。这位是洛阳钱庄赵掌柜。”

“这位是朱县令。”

那位汉子起身与朱县令相握,“听薛掌柜说,咱们小聚一下,我就是有再大的事,也得来。”

赵掌柜左手中指戴着一个钻戒,一副宽边金丝架眼镜架子鼻梁上。显得很斯文。

李成高的第一眼感觉,这两位富人,举止不凡,观之忘俗。

“家宽出少年。”两位掌柜看起来都很年轻。

“这位是?”赵掌柜伸出右手,手掌朝向李成高。

“哦,我想吃饭的时候正式介绍,现在我简单说一下。这位就是新来的县尉李成高,字,习之。”

赵掌柜忙忙伸手,李成高学着人家的手势,和赵掌柜握握手。

薛掌柜也伸过手来,与李成高相握。他手没退回来,就对朱县令小声道:“要不老规矩,咱们来一圈牌再喝酒。”

“好好,习之你会那种玩法?”朱县令问道。

李成高心想,这个不难。路上老朱已经交代过了。“斗地主、争上游,就是跑得快。都行。”

“好,老式玩法,跑得快。”

四个人在一张小方桌前坐定,赵掌柜刷牌,薛掌柜抬牌,朱县令首先揭牌。

一圈玩下来,朱县令赢了一堆碎银子。李成高带来的十几两碎银,输得只剩下一小块银角子。

心里疼的揪心,面上依然春风拂面。

不一会,酒菜上来,四人开始喝酒。

朱县令将银子装入口袋,只见赵掌柜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朱县令,现货带着不方便,不如就在我的钱庄里寄存着。”

“还是赵掌柜考虑的周全,朱县令拿着吧。”薛掌柜一边说,一边将银票塞到朱允炆的手里。

李成高的酒量不是很好,半斤老酒下肚,就觉得有点酒意。

又觉得初次跟着主职出来应酬,这时决不能认怂。

只见他逮到茶水使劲的喝,不一会头脑又清醒了许多。

接着又是半斤下肚,李成高终于站不起来了。

“朱县令,我的酒量有限,有点喝够了。”

“那好,习之,你先休息一会。”

后来,薛掌柜、赵掌柜陪着朱县令继续喝酒。

李成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衙门的,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他一翻身,身下有硬物硌得慌,他起身翻检一番,找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金条。

“这是意外之财啊。我从业快十年了,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硬货。何况,就在自己的**。”

李成高心里一阵狂喜,又有点不安:“咱家祖辈可没有这样的人啊。见财,咱不能贪心。特别是来路不明的钱财。”

对着窗口的阳光一照,金条的背面印着“赵氏钱庄”四个篆字。“哦,这是赵掌柜给的。又一想,他开钱庄,也不一定就是他送的。”

无缘无故的送金子,他觉得很蹊跷,心里疑惑起来,“第一次见面,赵老板为何给这个?”

他将金条仔细的包好,装在身上,洗漱完毕,来到大堂。

堂案上案卷堆积如山,朱县令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埋在卷宗里,低头看着卷宗。

见李成高进来,他没有移开卷宗,“成高啊,你不在食堂吃饭,这时候又没有升堂审案,你来有事吗?”

“县令,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哦,是什么东西?是举报信,还是线人提供的线索。”朱允炆以为是与江家案件有关的物证。

“是,这个。”李成高将那块金条放在堂案上。

一道黄灿灿的光,照的朱允炆睁不开眼。

他揉揉眼睛,细看一下,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习之啊,跟我出去应酬,一定要记住了‘出屋不谈事’,这银子你收下,这次不收,那人家就会觉得你有戒心。”

朱县令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习之,胥吏的那点收入,一个人快活就不够,要想养家糊口,那就是奢望了。”

“咱一不偷二不要。人家是一点心意,给你一点酒钱,你难道不答应。不答应就是有戒心。这条路,也就渐渐的断了。”

“断路,就是短路。你以后还怎么在洛阳县混下去。你混不下去,我是有责任的,我如何对长安的箫尚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