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行到半途,忽觉右眼皮砰砰直跳。

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宋公子暂时很老实一阵子,皇上的奖励也已经兑现了,难道还能出什么稀奇事。

有些地方,还是要回访一下。人情总归要有个呼应,古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回头又看看二叔李一刀,低声说道:“我要到司天台去一趟。人家出手营救我,总得有所谢意。睢阳那边我已经打赏过了,二叔直接去接人即可。”

李绩与二叔父子俩分道而行,李一刀父子去了睢阳县衙,二叔临行前已经嘱咐女儿在县衙偏房里等待。

摘星楼。

李绩过了天津桥,从端门进入紫薇城。

首次来到摘星楼,这座东都最高建筑,“哦!”李绩暗叹一声。站在高处,饶有趣味地打量一番。

楼台亭榭,错落有致。东南方向的东城区所有街景,一览无余。

环顾四野,东都大城周回七十三里一百五十步。

宫城东西五里二百步,南北七里。

城中街衢整洁,如端门街阔一百步,旁植樱桃石榴两行。

民坊各开四门,临大街门并为重楼,饰以丹粉。

大街小巷,纵横相对。

宫殿以乾阳殿为正殿,殿基高九尺,从地至鸱尾高二百七十尺,十三间,二十九架,三陛轩。

大业,文成,武安三殿殿庭并种枇杷,海棠,石榴,青梧桐及诸名药奇卉。

西苑周二百里,其内造十六院,屈曲绕龙鳞渠。

每院门并临龙鳞渠,渠面阔二十步,上跨飞桥。

过桥百步,即种杨柳修竹,四面郁茂、名花美草,隐映轩陛。

其中有逍遥亭,八面合成,结构美丽,冠绝今古。

苑内造山为海,周十余里,水深数丈,其中有方丈、蓬莱、瀛洲诸山,相去各三百步。

山高出水百余尺,上有宫观风亭月观,皆以机成,或起或灭,若有神变。

李绩既叹建筑师的鬼斧神工,也为自己的仁兄弟李二点赞:唐平东都,秋毫无犯,这些珍贵的建筑群落才得以完璧。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消停的面前:“给几位师兄买点酒吃,一点小意思。”

肖庭伸手摸摸硬货,惊异道:“这意思可不小,相师说话就是与众不同。”

“以前来过摘星楼。”他把口袋置放在实验台的底座上,啪嗒一声,按上机关。

“第一次。”李绩微微一笑,显得气定神闲。

“可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肖庭从李绩的眼里看到了“心如止水”四个大字。

奇怪,清扬老弟果真见过世面,心态出奇的平静。

但凡是第一次见到摘星楼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帝国的建筑奇迹,不亚于登上北境防御工事长城。

它的基础很牢固,是从太行山、王屋山搬迁来的巨型石堆砌而成,它的梁柱比紫微宫所有大殿的盘龙玉柱粗大数倍,它的墙砖采用古长城方砖技术锻造。

整体建筑的坚固程度,可以说“固落金汤”。

单从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来讲,旧朝时期几乎占京都财政支出的五分之三,消费金银的数量,比军费开支还多四分之一。

杨广将东都行署移居江都宫后,整个紫微宫除了留守的数位官员,尸位素餐外,几乎整个宫城最忙碌的地方就是摘星楼。

摘星楼由帝国顶级皇家建筑设计师宇文恺亲自设计。

其高度举世无双,不仅是东都洛阳地标式建筑,也是帝国引以为豪的绝代建筑。

宇文恺三易其稿,杨广亲自审定,建筑过程中由工部和司天监联合监工,耗时13年,号称天下之最。

作为一个穿越者,见过的高楼大厦甚多,比这还高大得多的建筑都见过,譬如迪拜大厦哈利法塔、苏州中南中心、武汉绿地中心…李绩面部微微一动:“师兄,我自幼心态素质好。这可能就是我的秉性,笑点高,轻易不激动。”

我在二叔家吃饭,婶娘曾经端着一盘柴鸡蛋进屋,可能是大意了,当时不自主放了一个屁。哨音绵软悠长。

大郎和两个堂妹忍俊不禁,笑得泪流满面。

婶娘自己也发出母鸡觅食一样的“咯咯”笑声。我却好像没听见。

只用眼睛余光,扫视一下低头摆盘的婶娘,又见面若桃花。

肖庭抬眼看看李绩,自语道:“好,你这种性格和修养属于内敛型。泰岳崩于前,而面不变色、心不慌,这个时代,难得有这份静气。”

他把满桌子瓶瓶罐罐弄得叮当响,若有所思:“你来,就好了。你的秉性适合做实验,咱们联手或许能提炼出高纯度的金丹来。”

李绩看着高鼻梁、洼壳脸的肖庭,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在八楼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阿紫姑娘,她穿着紫罗兰丝质短裙,一双细长的小腿,圆润而笔直。

后裙下摆,微微上翘,衬托出蜂腰蚁臀更加夸张。

她趴在窗台上,仰头望着天空,好像找寻着什么星座。又或者观云望气,李绩自然一猜就准。

身体向上延伸,脚底自然踮起,一大截粉嫩雪白露在外面,李绩定睛看了三秒。

“坐下吧。”

一声泉水滴答般清脆的声音传来,阿紫转过身来。

李绩微笑着,在一张长板凳上落座:“还在看云起云落?”

“干一行、专一行。浑仪公要我每天都要跟踪云层变化,记录在案。”阿紫撅着一口嫣红,像熟透的樱桃。

“我以为你很清闲。”

“什么?你好有这份闲情逗我。观云望气不说,禁卫府那边的案子我也要出现场。”阿紫将手里的记录纸整理一下,叹口气道:“东都出了一桩蹊跷事,整整把我耗得精疲力尽。”

她看看面无表情的李绩,轻声软语:“你怎么惹了那么大的事?”

“哦,哦。你之前不在摘星楼。”李绩事前已经在肖庭那边得知事情的经过。

“刚才不是给你说了,东都出了一件蹊跷事。”阿紫风轻云淡地说道。

李绩忽然来了精神,自己与东都也有瓜葛,一提东都二字,他就很敏感。

“能说说是什么事吗。”

阿紫瞥了一眼李绩,“什么事,那个苏家小姐你还记得吗?”

“苏家。”李绩一愣神,那个名门望户苏家,我当然记得。不仅仅是一般的记忆。

“是关于苏清荷小姐吗?”李绩大声问道,他的心跳忽然加速。

阿紫看着面色突变的李绩,嘴角上翘:“你紧张什么。她不就是在您的酒馆吃过一次饭吗。”

何止是一面之缘,他记得苏老太太的心愿,她是自己的未婚妻。

“我就是个热心肠人,我想知道苏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李绩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阿紫给自己的杯子添满水,又给李绩倒了一杯。

“苏清荷自焚了,现在成了东都最丑的女孩。”阿紫说着,这个阳光女孩突然双肩一抖,抽抽搭搭哭泣起来。李绩的心呼啦一下凉透了。

过了半天,阿紫才断断续续说出来事情的经过。

“我带着铁鹰卫士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住。当我见到清荷的时候,她扭曲着身体。浑身大面积烧伤。”

阿紫边说,边用纱巾擦眼泪:“她可是我闺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