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些话题,都是长孙无忌事先考虑过的。
坚持一个原则就行,他不主动提出来,如果李绩提出来,他也好给个顺水人情。
帝国的官场,有时就是这么微妙。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背后都有很多文章要做的。
朝堂之上,高手之间的较量常常是不见血的战斗,有时是针锋相对的,而有时又是相互兼容的。
心理战,也是很要命的战斗。
有时,撕不开脸皮。互相退让一步,这也是从政者的策略和计谋。
常规上,在用人上,一方不主动提另一方的人,但是,当对方提出来时,他也不反对,而且会同意对方的意见。
这就是送人情,送在当面。
褚遂良自然不敢再去反驳什么,再反驳的话,那就是真正的不识时务了。
说白了,那样的话,就是跟长孙无忌唱对台戏。
他不敢。因为他对太尉言听计从。
话又说回来,褚遂良只是一个把书本读死的人,他也没有这个胆略。
李治终于见到自己想要的局势了。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着大臣们之间的博弈,时而颔首,时而微微一笑。
见火候到了,他右手轻轻拍拍龙案,低声道,“那,这个事情,就这样定。靖王爷,你的话还未说完。褒城县的县令,谁来当?”
李治知道李绩还有下文,听见下面没人应声,马上提醒道。
李绩当然还有话要说。
大臣们已经是很诧异了。
满朝文武,他一枝独秀。
正在文武大臣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李绩又一次往前上了一步。
他声音低沉且稳健道,“诸位同仁,本府还没有说完。我还有一个建议,要提出来供陛下和诸位同仁们审议。”
“褒城县县令一职,本府认为可先由甄士隐的夫人邢倪接任。甄士隐取得这么大的成绩,离不开邢倪的支持。事实上,邢夫人堪称女中豪杰,她做事果断,胆识过人,处理细节问题,考虑周全而细致。”
“邢夫人知识丰富,兴趣广泛,特别是对褒城县的县情、社情和民情,常常能如数家珍,可谓是了如指掌之将。她经常到市场、社区、棚户区和贫民区去走访慰问,多次深入基层调查研究,是甄县令的贤内助,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治县好帮手。”
“陛下,女干部的提拔和使用,我想,应该尽快让吏部拿出一个意见来,要让更多的精干的女同志,走上领导岗位。充分发挥女同志半边天的作用。”
“好啊。靖王爷的提议,正合我意。”
李治从龙椅上起身,然后,又缓缓落座,笑道,“还是靖王爷考虑得周到。关于大胆提拔培养女干部问题,那就请吏部的负责同志,好好研究一下,拿个中长期培养规划来。关于褒城县县令人选,那就按照靖王爷的提议办。吏部尽快下文,当然,吏部可以派人去考察一下,边干边考察,这样也有利于青年干部的成长。”
“边干边考察。”
卧槽,这不是你奶奶指定性培养吗。
长孙无忌心里一紧,好个李治,胆子越来越大了。
好啊,一个县令,无关紧要,你拍板定案了,老舅也就顺着你一次。
“陛下,那就让吏部形成一个会议纪要,抓紧下诏褒城县。”
他忙笑着往前上步,低声附和着。
李治闻言,心里有点小骄傲。他大声问道,“靖王爷,你还有什么问题要提。”
李治心里可高兴了。
提拔李绩,自己的臂膀忽然硬朗很多。
李绩当然不会把周兴这个好学上进的小青年忘了。
等李治的话音一落,他大声道,“陛下,本府还有一个提议。”
“靖王爷,你说,你说。”
“去年秋季,国考中,有个进士及第,雍州人名叫周兴的,一直未给安排职位。说白了,人家已经取得进士资格,为啥不给安排工作岗位?”
“我的意见,鉴于都畿道河南府河阳县县令王莽,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年纪大了,他给本府多次提出来提前退休。我看,就让周兴去河阳县当个县令。”
李治一听,马上质问褚遂良,“褚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褚遂良支吾半天,腹诽道,这是去年的事,我还在同州呢。
“禀陛下,是我们吏部工作上有失误。会后回去,我查一下部际联席会议记录,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再看了。就按照靖王爷的意见办理,马上行文,下发各州县。”
李治面色一沉,“你既然兼任吏部尚书,就得多多用心。青年是帝国的希望。青年强,则国家强。青年人才,耽误不得,忽视不得。尚书省也要有个通盘考虑,要不拘一格选人用人。这件事靖王爷不说,周兴的岗位问题,又得耽误一段时间。”
批评褚遂良,长孙无忌的脸色,也挂不住。
他往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所言极是,三省六部都要及时反思,举一反三,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人才吗,凡是通过科举考试、政绩考核提上来的干部,我们一定要用好。用到位。”
“太尉啊,这件事,你回去召集一下部级会议。就人才和干部选拔问题,做深入细致的研究一下。看看,我们的用人制度上,还有哪些问题和短板。”
“好好,老夫记下啦。”
“诸位爱卿,还有问题吗?”
“老奴有本要奏。”
王德身子往前一探,弯腰道,“河南府尹朱允炆和洛阳县令李成高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今天是不是给个说法啊。”
“不可。”
褚遂良上前一步道,“李成高身为县令,擅离职守,导致属下误判,把皇上当成匪盗抓了。这个案子的定性问题,政事堂会议有记录的。”
“登善老弟。”李绩忽然有点恼怒。
“靖王爷,请讲。”李治马上看着李绩。
“老弟啊,朱府尹和李成高的案子,刑部尚书已经给了定论。要不要我出示一下,黄文炳签发的文书。”
褚遂良一惊,忽然,头脑一炸,“你的意思是,刑部已经改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