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

“是啊。这个驸马爷很冤屈。管不了老婆,也不敢管老婆。这不出事了。高阳公主不知怎么的,居然找到我,让我出面说说情。”

“这个情,可不好说。太尉府直接管。大理寺都没用得上。看来,长孙太尉很重视。”

“老弟,既然公主殿下说了,我也不能不问。太尉府那边,消息不是很明朗。多次打探,都说是人犯羁押在刑部看守所。他们见不到人犯。我想,老哥求你帮个忙。”

宇文节说着,从桌子一侧拎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哐当!”

他大方地把牛皮袋子放在桌面上,“老弟,这是辛苦费。等事成之后,公主说了,有重谢。”

贾代化头脑一惊,玛德,绕到我头上来了。

看着沉甸甸的纸袋子,他首先判断,不是银子,就是金子。是金条的可能性最大。

纸袋很普通,外形就是一个长方形档案袋,里面的硬物显得整整齐齐的,不是金条,又能是什么呢。

从数量上看,少说也有二十多根。

卧槽。

这可是他一辈子见到的最贵重的礼物。拿着它,后半辈子,吃香喝辣的,走南游北的,也就高枕无忧。

贾代化思虑来,考虑去,刚要推辞,只听宇文节旁敲侧击道,“贾老弟,办事要学会反常识思维。”

他给贾代化倒了一杯酒,“不是我掉书袋子。我想说,生活中常常运用好反常识思维,可以出奇制胜。常识,你懂的。就是平常之识,是我们从日常社会生活、劳作、学习中总结和积累下来的基本知识。”

“但是呢,当涉及组织、集团、以及社会治理等更为复杂的问题时,常识却往往‘失灵。’”

“培养反常识思维,最重要的是少依赖常识,多依赖客观的、多维的、可量化的东西。要少关注对未来的预测,多重视对当前情况的反应。”

“我们应该努力培养一种自我审查机制,时刻审视我们的每一个观点、意念、欲望、逻辑和行为,审查它们的依据、条件、偏好以及合理性。”

宇文节显然对于反常识思维有过研究和总结。他娓娓道来,说得合情合理。

“贾老弟,你听我说。反常识思维并不完全排除常识思维。其实呢,它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反常法。”

“反常识思维并不是说常识都是错误的,而是以审慎的态度,时刻对‘自然而然’和‘习惯性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质疑。”

贾代化也是科举制度下的高材生。宇文节的反常识思维论,一点就明,一看就透。

按常识来分析,这纸袋子里的东西不能收。

然而,按照反常法思考,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应该笑纳为妙。

贾代化根本不是书呆子。

话又说回来,书呆子、死脑子、四平八稳的书生,这辈子就别想走上刑部侍郎的位子上。

他无声地把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拿起来,悄悄地放在自己的椅子后面。

“唉,老弟,你真是人精。将来啊,还有升迁的空间。”宇文节“呵呵”笑道,“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当然了,我不会害了你。你想想看,我是干什么的。门下省的职责,就是负责对诏令的审议与封驳,拥有封还皇上诏书和驳回臣下章奏的权限。”

“节哥,你让我怎么做?”

“你放心。违法、违规、违反程序的事,我不会让你去铤而走险的。政府职员,岂能执法犯法。那不是,胡闹吗。”

“有道理。有道理。”贾代化不住点头微笑。

“首先,我不怀疑有人会借此泄私愤、打击报复政敌,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些行为防不胜防。但是呢,房遗爱是忠臣之后,他老爹房文昭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我们不能让他的后代,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节哥说得对。房宰相为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敬!”

“你我都是君子,最看不惯小人得志。”宇文节说得声情并茂,维妙维肖,“不能让那些为帝国的振兴,出生入死、舍小家为大家的英雄们,流血又流泪。我大唐继往开来,承先启后,泱泱华夏,巍巍太行,有多少英雄豪杰为国家而战,为民生而奔波劳苦。房宰相乃是帝国文臣的楷模。我们不会忘记他。能为他的后人做点事,就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宇文节说着,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节哥,我们之间就别客气了。你有话就说。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只要不明显违规,我可以通融通融。”

“老弟。说实话,你的处境,我清楚。这可是太尉直接督办的案件。”

宇文节忽然眉头一皱,“就是有一点让那些同僚们疑惑,一件普通的性骚扰案,为何还要劳驾这个帝国的太尉。”

“是啊,这充其量就是官员生活作风问题。太尉还就接手了。”

“太尉吗,如今炙手可热。”宇文节赞道,“从贞观二十二年初,长孙无忌就被先帝任命为检校中书令,并知尚书省门下省事,从那一刻起,大唐帝国已经全部置于长孙无忌之下,权力集中在一人之手。”

“节哥,朝堂里说都明白。除了皇上,长孙无忌就是最高首脑。你想想看,他主动提出来,要调查房家‘艳门照’事件,这不是杀鸡用了宰牛的刀。”

贾代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他擦擦几天没来得及修剪的胡须,低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我没有想得这么多。”

“该想想了。”宇文节让女侍拿来两个大碗。

酒满上后,他双手端起酒碗,“贾老弟。我只是提醒提醒你。房遗爱是驸马爷,皇上的妹婿。这个高阳公主虽然水性杨花,这不过是一种时尚而已。那是她的私生活,也不是你我评论的话题。你看看,有唐以来,这样的风流韵事还少吗。皇族有,门阀世族家也有。不足为论。”他看着贾代化,“喝干!”

宇文节一饮而尽,酒碗落桌,他有点恼怒,“她喜欢的事,皇上都不说,我们这些外人,不是他妈的瞎操心吗。”

“对对,我们别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