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回 畅春园赏菊提联姻,神羽亭比试选驸马
樊子盖孤舟逃往汉江北岸,江北正是隋军大营,隋军两位大将崔弘度、刘仁恩就在此扎营,随时待命入梁。
船一靠岸,樊子盖顾不上搭上踏板,就提着已被江水浸湿的袍服,上了江岸,对营门戍卒喊道:“快报崔总管,梁国兵变!”
崔弘度、刘仁恩得知樊子盖突然来到,知道必是江陵出事,连忙把樊子盖请进中军大帐,樊子盖气喘嘘嘘,做到椅子上,一边用手拧着袍子上的水,一边说道:“总管快快出兵,梁国生变,四处戒严,民心大乱。”
崔弘度道:“子盖走时,可见伏兵?”
“我渡江时,大将军戴僧朔已被杀害,萧瓛之辈岂是隋军对手?”旁边有士卒端上水来,樊子盖拿起瓷碗,喝了口水,又道:“梁国臣子必将逃往陈国,不足挂齿。我所担心是江陵百姓之中,谣言肆意,人心向陈,后患无穷。”
“既然如此,我即刻点兵。”崔弘度起身传令,各营点兵,即刻准备拔锚起航,渡江收复江陵。
樊子盖、崔弘度、刘仁恩率水军乘船渡江,此时江陵百姓多已逃亡陈国,少数百姓不愿背井离乡,还在惶恐不定,崔弘度传令各军,遇到流离百姓,只准好言相劝,不得抢掠杀戮。隋军沿途安抚,厚待滞留江陵的百姓。
樊子盖率一支人马,正往前走,寻找流离百姓,忽见前面过来一支梁国兵马,为首一人,正是七王爷萧玚。众所周知,萧玚与晋王杨广交情深厚,一心向隋,此番逃离,萧玚拒不与萧瓛等人投奔陈国,而是招抚百姓归顺大隋。
萧玚言道:“樊大人哪里去了,我已找你多时?”
樊子盖道:“我见馆驿有兵马戒备,知道江陵要生变故,故而到江北大营搬兵。”
“既然隋军已至,东岸、南岸皆有遗留百姓,你我分头安抚,并呈报大隋皇上,早日收复江陵城。”二人立刻分头行事,不尽细说。
安平王萧岩、二王爷萧瓛带领亲陈国的将士和百姓投奔陈国,但走的匆忙,人多船少,多数百姓还是滞留在了江陵。幸好七王爷萧玚、樊子盖等人沿途招榜安民,接济百姓,才是的梁国一场风云,渐渐烟消云散。
隋文帝杨坚于大隋开皇七年,公元587年九月收复江陵,改称荆州。大隋吞并梁国,国土越过汉江,临近长江。同时,梁后主萧琮在京城大兴退位,改封柱国,进爵莒国公,西梁传帝三世,立国三十三年,就此终结,史称西梁。后有南宋陆游做《荆州歌》怀古感叹:
楚江鳞鳞绿如酿,衔尾江边系朱舫;
东征打鼓挂高帆,西上汤猪联百丈。
伏波古庙占好风,武昌白帝在眼中。
倚楼女儿笑迎客,清歌未尽千觞空。
沙头巷陌三千家,烟雨冥冥开橘花。
峡人住多楚人少,土铛争饷茱萸茶。
西梁灭亡,樊子盖陪同留在江陵的最后一位宗亲七王爷萧玚一起返京。当年萧玚入京,与晋王杨广最为要好,返京之后,先到了晋王府,看望杨广和萧珺。
三人同坐客厅,萧珺抱着刚出生的小皇孙,皇孙取名杨暕,几个人寒暄一番,萧珺言道:“前日你姐夫已经上表奏疏,为你奏请官爵,皇上恩准加封卫尉卿、进爵陶丘候。至于府邸你姐夫已经去安排了。”
萧玚道:“承蒙姐夫、姐姐关照,小弟还有一事,要求姐姐帮忙。”
“尽可说来。”
“上次来京之时,曾在王府花园,赏月作诗,尚有印象,对那兰陵公主长记于心,听说兰陵公主仍未婚配,劳烦姐姐牵个红线。”
萧珺笑道:“上次看你们两个就眉目传情,艳诗逗趣。原来七弟心中竟如此钟情,至今还想着那兰陵公主。”
“所以要请姐夫、姐姐出面,帮着撮合一番,成人之美。”
杨广道:“王妃明日正巧要拜见皇后,到时帮你捎上句话。”三人大喜,不做细说。
到了次日,独孤皇后召集王妃和皇室女眷到畅春园观赏秋菊,这畅春园内秋菊盛开,花香四溢,黄白两色,交相对应,一派金秋时节佳景,令人美不胜收。
独孤皇后言道:“这些深秋盛开的秋菊,都是从洛阳进贡而来,正逢花开时节,叫大家伙一起赏花。”
太子妃元氏问道:“母后既然如此爱花,何不把江南的花也搬入畅春园,揽四方芳草,汇聚一园。”
“嗯。”独孤皇后点了点头,又问道萧珺:“萧妃,你是江南人士,说说这畅春园摆些什么花好?”
萧珺心里正打算帮萧玚和兰陵公主牵个红线,若有所思的说道:“孩儿到觉得畅春园不缺鲜花,反倒缺些江南才子映衬园林。”
独孤皇后笑道:“久闻江南才子儒雅风情,到从未见过这样情怀的男子。”
“孩儿府上到有一个,纯情江南才子。”
元妃嬉笑道:“妹妹还敢背着晋王偷养江南才子啊?”
“唉呀,元妃姐姐误会了。”萧珺辩解道:“我说的江南才子,乃是自家兄弟萧玚。”
独孤皇后问道:“我大隋朝国风多了几分勇悍,但少了几分文雅,如有这般江南才子,理应为国家所用。”
萧珺见独孤皇后对江南男子没有什么排斥,便言道:“萧玚曾在晋王府上与兰陵公主互做诗词,对兰陵公主一见倾心,孩儿想斗胆帮这二人牵个姻缘,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好啊,如果杨阿五能相得中萧玚,不如就成全一对才子佳人。”
说归说,在一旁的元妃可是极力反对,元妃是北方人,素来对江南人冷眼看待。一听萧珺提起亲事,也说道:“阿五妹妹自幼长在北方,纯朴豪爽,哪像南方人那么风流倜傥,恐怕还习惯不了呢。”
独孤后问道:“以你之见,阿五到是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好?”
元氏说:“当然是咱们北方的男儿,而且也有胸怀锦绣者。孩儿以为太子亲卫柳述,名门之后,才干出色,也是个上乘的人选。”
“嗯,你们说的两个人,都很中意,哀家回去给陛下商量一下,不如就选个日子,亲自测测这二人,看看谁能当上驸马。”元氏连声称好,萧珺在后面低头不语,只是心中怪怨,本来一桩好事,没想到元妃又给自己添了麻烦。
赏过畅春园,萧珺回到府上,晋王杨广正在翻弄一本书卷,见萧珺回来脸色不好,随口问道:“爱妃怎么了,脸色如此不佳。”
萧珺言道:“今日赏菊,我向母后提了萧玚与兰陵公主的联姻之事,谁想太子妃又举荐一个柳述,挺好的事,又弄复杂了。”
“母后如何说?”
萧珺道:“母后说要让皇上亲自测试二人,选一优秀者迎娶兰陵公主。”
杨广放下书卷,走到萧珺跟前,说道:“这有何难,上次萧玚入京时,我就向父皇说过。那时萧玚来的匆忙,父皇母后还未见识萧玚的才华。如今母后恩准,就让皇上亲自看看,谁家的儿郎是做驸马的人选。”
萧珺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
独孤皇后回去给杨坚一说此时,杨坚大喜,立刻召苏威、高颎两位宰相到宁安殿议事,二人拜毕,左右赐坐,杨坚便把兰陵公主招亲一事说了。苏威言道:“臣以为此事须慎重,元妃举荐柳述,乃是仰仗太子;萧妃举荐萧玚,乃是仰仗晋王。二人比试招亲,只恐使太子与晋王两位殿下失了和睦。”
杨坚道:“自古帝王,皇子有嫡庶争议,而朕的五位皇子一母所生,同一血脉,何愁兄弟之见不和,大可不必操心。”
高颎也道:“虽是比试,终究也要父母之命,陛下自有圣断,苏相多虑了。”
苏威道:“陛下不要忘了,上次太子已经参劾过晋王一次,这次比试招亲,弄不好会引起党争宫斗。”
杨坚道:“苏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百闻不如一见,不让这两个晚辈比试一下,又怎能知道谁更出众,朕要在畅春园亲自看一看。”杨坚差遣高颎、苏威筹办选亲之事,而杨坚下了一道旨意,召回光州刺史韦鼎,命韦鼎在畅春园为柳述、萧玚相面占卜。正是:
不问情分不问缘,只为才华喜相连。
深深宫掖似平静,麦芒早已对针尖。
过了数日,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在神羽亭主持仪式,亲测驸马人选。神羽亭的草色青黄,秋意浓郁,在亭下长廊中间宫人摆下了桌椅,杨坚和孤独皇后正坐中间,坐北朝南;两侧坐的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再看园内两边,一厢做的太子杨勇和太子妃元氏,一厢坐的晋王杨广和晋王妃萧珺。
在隋文帝杨坚身后站着几个闲散官员,其中就有韦鼎,在旁边专为杨坚测字算命,杨坚对韦鼎是十分信任,况且当年晋王杨广迎娶萧珺就是韦鼎亲自算的生辰八字。
这时大太监王文同喊话:“皇上有旨:传太子亲卫柳述、卫尉卿萧玚觐见。”
前面走来一人,身材笔挺,一表人才,眉目分明,略有胡须,相貌堂堂,身着红棕色的太子亲卫袍服,方步走来,此人正是柳述;再看后面一人,黑冠蓝袍,眉清目秀,英俊倜傥,乃是萧玚。柳述与萧玚一前一后来到神羽亭内,同向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施礼。
礼毕,太监王文同宣读口谕:“皇上有旨:今逢良辰,龙女招亲,命太子亲卫柳述、卫尉卿萧玚在神羽亭比试才学,择定驸马人选。”
言罢,王文同转身对杨坚道:“皇上,是否出题?”
隋文帝看了看站在草坪中央的两个青年才俊,说道:“这第一道试题,朕就命右仆射高颎出题,命二人来答。”
“请又仆射高颎出题。”王文同道。
话音一落,高颎身边早已备好笔墨,高颎提笔便写,写好之后,两个小太监将这幅字悬于正南,众人一看,乃是一幅上联,写道:
“高山之巅,峰奇势险,镶一字上百折路通天。
忆秦嬴政之封禅,历汉两朝之旺火,
北隔河浪凸雄逸,南拒江波出奇险。
日出似龙出翰海,霞落近虎落平阳,
峻秀夹猛兽横行,雄绝怀壮士扼腕。
曹公霸业谁堪?纵马平川,横槊一曲,**气回肠。”
高颎站起身来,对众人言道:“此联乃古人吟咏高山,所做诗赋,今日微臣重提此篇,当做上联,命二位公子以‘江河‘为题,对一个下联。”
杨广看了不禁皱眉,晋王妃萧珺却脸上包含微笑,对杨广道:“此乃七弟所好,必能胜那柳述。”
只见柳述先言道:“晚辈想出一联,斗胆做对。”大太监王文同命人搬来小桌,柳述、萧玚面前各摆好笔墨纸砚,柳述先拿起毛笔,沉思一下,提笔写道:
“大河之水,漂流激**,汇九转十八弯终入海。
收炎黄帝之威仪,拢魏二晋之风骨,
前绕华山出险峻,后入岱岳起巍峨。
浪翻如铁蹄铮铮,洪涌同鼙鼓动地,
暗流存群龙潜游,悬崖隐伏兵万千。
卧龙奇谋安在?高卧隆中,茅庐三顾,忠义万芳。”
写好之后,小太监把这幅对联挂在上联左侧,众人看了,连声叫绝,称赞不已。萧玚看了看柳述所写,满怀自信,也润了润毛笔,写道:
“长江之浪,翻滚奔腾,嵌三川十二寨始成洋。
揽吴六朝之威仪,显楚问鼎之雄风,
左辟蜀道知艰难,通右苏杭绘锦绣。
波动犹独龙蜿蜒,潮起若千军振奋,
静波藏鲲鹏搏击,天涯唯雄鹰环绕。
周郎儒雅何存?泊船江南,古琴七弦,知音难觅。”
萧玚的下联,书法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小太监又把萧玚的下联悬挂在上联右侧,众人看了更是称奇叫绝。两个下联相比,难分高下。独孤皇后对杨坚说道:“高颎上联提了个曹操,柳述下联对了个诸葛亮,萧玚下联对了个周公瑾,一联二对,结果是魏蜀吴全有了,如何评判?”
杨坚一看这二人道:“再命苏威出一题,让二人比试,再决高下。”
“甚好。”独孤皇后道。
大太监又传口谕:“皇上有旨,请左仆射苏威出题,二位公子再比试一回合。”
苏威生性是个老好人,心中明白一边是太子的宠臣,一边是晋王的内弟,都不好得罪,必须出个即不难为人,也不得罪人的题,他站起身来言道:“方才一副对联,便领教二位公子学识深厚,皆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俊杰,微臣就以一把宝剑为题,请二位公子试之。”
言罢,苏威走到园内一侍卫身旁,要得宝剑一柄,走到二人中间,言道:“此剑便是出题,请二位公子任意答对。”
这道题到是简单,只有一把宝剑,苏威一言不发,谁也不得罪,只看你如何用剑。柳述先接过宝剑,拔剑出鞘,走到花园正中央,向众人抱拳行礼,顷刻武起剑来。要说柳述剑法还真有些功底,不愧是太子亲卫,功底尽显眼前。
一通剑法武艺,杨坚频频点头,对独孤后言道:“这柳述文武兼备,多加栽培,日后必成栋梁之才。”
太子杨勇与太子妃元氏,笑的傲气横生,他们知道萧玚是个文弱之辈,能不能用得了剑,还尚未可知。柳述一通武毕,瞟了萧玚一眼,胳膊一横递与萧玚,都不正眼相看。萧玚接过宝剑,也走到中间,抱拳施礼。
萧玚并非习武之人,但是乐舞精通,拿起宝剑虽然不能习武,但是精通剑舞,上下翻飞,姿态华美,也让左右看客,不禁称道。这才是:
妙联绝配两相当,武剑剑舞皆光芒。
文武双全唯柳述,才艺俱佳数萧玚。
柳述与萧玚,一个武剑,一个剑舞,各有千秋,各得其所,让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也一时难做定论,杨坚身子往后一倾,身后站的正是韦鼎,问道:“韦爱卿看这两人如何?”
韦鼎心想这是皇帝选女婿,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太子的亲信,一个是晋王的内弟,说不好要得罪人,单纯从面相上看,都不是最佳人选,只得低声说道:“萧玚封侯,而无贵妻之相,柳述通显,而守位不终。”
杨坚听了此言,这才明白萧玚没有娶富贵女子的命,而柳述娶兰陵公主也长久不了,正在杨坚两头犯难的时候,靠在杨坚一侧的高颎言道:“从来都是天子重英豪,相比而言,柳述与萧玚,一个是英豪,一个是才子,伯仲之间,已见分晓。”
高颎之意究竟谁是英豪、谁是才子,欲知驸马人选,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