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回 调虎离山萧瓛夺权,金蝉脱壳隋使搬兵

西平王萧岑奉旨到大隋任职,来到潼关外,见关内有人来迎,定睛一看对面三人,全都是自家亲戚,左边乃是晋王妃萧珺、中间是晋王杨广、右边萧瑀。三人论起来都是萧岑晚辈亲人,萧岑在此地见面,自然亲切不已,有感而发,便走下车撵。

杨广、萧珺、萧瑀作为晚辈行了大礼,拜见叔父。萧岑大喜,说道:“本以为此番征召入朝,远赴关中,再无亲人可遇,如今看来老夫反到是四海皆亲人了。”

杨广言道:“叔父远道而来,是为隋梁之好,我与萧妃期待久矣。住到京城那就真如一家人了,省得远隔千里,倍加思念。”

“是呀,叔父入隋,既少了几分牵挂,又多了一位亲人,我与萧瑀正巴不得呢。”萧珺言道。众人前呼后拥把西平王萧岑请到关内,一路陪同,西行到京师大兴城。

大兴东门城外,又是一队官兵,旌旗招展,列队迎接,为首两人,正是大隋的两位宰相,左仆射苏威、右仆射高颎。

二人见萧岑辇车到来,亲自走到近前,施礼迎接。萧岑下了车辇,对众人连连还礼。苏威、高颎一左一右陪同萧岑,杨广、萧珺、萧瑀等人跟随在后,一同来到皇城。

入了宫廷,隋文帝杨坚早已准备妥当,来到宣文殿前,内史薛道衡宣读册封诏书,萧岑撩袍跪倒,薛道衡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属国西平王萧岑,德高望重,政绩突出,今顺应天意,归顺大隋,为天下表率,特晋封为大将军、赐爵怀义郡公。钦此。”

萧岑领旨谢恩,由此不再是梁国的西平王,而是大隋的大将军。拜谒了隋文帝杨坚,便正式入朝为官。

萧岑当了大隋的官员,备受尊崇,三天两头往江陵写信,大赞隋主杨坚,又有樊子盖在江陵为梁主萧琮撮合督促,梁国之中归顺大隋的呼声与日俱增。二王爷萧瓛是越发着急,这日水军都督许世武上门拜访,这许世武前面说过,是亲陈派的大臣,历来支持萧瓛的联陈抗隋的主张。

二人一见,许世武便被萧瓛请入密室商谈,一扇小窗之下,弱光注入,二人对坐窗下,萧瓛言道:“许都督来的正好,如今老王爷萧岑被隋主收买,鼓动陛下退位归顺,陛下也有些动心,看来早晚要被大隋吞并。”

许世武道:“眼下之计,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归顺隋国,要么归顺陈国。”

这话是有意试探萧瓛,萧瓛言道:“我萧家世代以江南为基业,岂能像杨坚和北方的胡虏戎狄通婚融和,不分族类。若二者选其一,本王宁愿去往陈国。”

许世武道;“末将早年曾与陈国大将陈慧纪交情深厚,如果王爷有意,我可暗地传话,一起入陈。”

“此话当真?”

“世武愿与王爷共进退,绝不归顺杨坚。”

“好,我即刻修书一封,都督设法交予陈纪,只要皇上决心入隋,我便率部归陈。”二人一拍即合,萧瓛亲笔写下投靠陈国的书信,交予水军都督许世武。

许世武离开王府,直接去了水军大营。自己就是水军都督,麾下战船是任由使用,许世武选了一条艨艟快船,换上了简装软甲,带了几个亲信侍卫,趁着这日夜色风高一路划至东岸陈国水寨。

二王萧瓛送走许世武,心中便思量着如何投陈。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忽然宫里的太监匆匆忙忙来到,萧瓛见宫里来人问道:“小公公何事惊慌?”

太监答道:“皇上有急事商议,召二王爷萧瓛和大将军戴僧朔入宫议事。”

萧瓛不知何事,便换了朝服,随小太监一起进了梁宫。这时大将军戴僧朔已到,萧琮言道:“刚才有人奏报,水军都督许世武调用战船,私往陈国,有通敌之嫌。”

闻听此言,吓得萧瓛冷汗倒流,心中暗想,许世武偷渡陈国,被人发现,倘若被缉拿回来,把我供出来那个是死路一条。这时萧琮又说:“我欲派人沿江埋伏,缉拿许世武。”

萧瓛赶忙说道:“皇兄,我愿亲自率兵,在东岸渡口埋伏,缉拿许世武。”

梁主萧琮道:“二弟既然愿去,我命戴将军点拨兵马与你。”

“何须烦劳将军,我率亲兵前去即刻。”萧瓛领了口谕,匆匆回到府上,命亲兵总管赵行内,点起三百刀斧手,立刻赶赴江陵东岸渡口。

此时,许世武给陈将陈纪送了通敌的书信,趁着天色未亮,连夜赶回,提心吊胆,偷偷渡回江陵水军大营。一路沿江而回,四面寂寥,本是万无一失,眼看临到江岸,远远望去,却见一点火火悠悠发光。许世武心中纳闷,我暗自出港,无人知晓,怎会有灯光存在?迟疑之时,艨艟快船,渐渐使近。这一时刻,真如唐代戴叔伦五言诗所说: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虫。羁旅长堪醉,相留畏晓钟。

眼看将要登岸,忽然火把四起,半截江面照的通红,江边一位将军立马岸边,此人顶盔挂甲,许世武一看认识,正是赵行内,他赶忙登上岸,来到赵行内近前说道:“有劳赵总管接应,请到营中叙话。”

赵行内用手一挡,说道:“奉皇上密令,缉拿通敌奸贼许世武。”只见左右兵丁一哄而上,将许世武拿下,许世武喊道:“若论通敌,二王爷与我同罪。”话音未落,赵行内便拔出腰刀,一刀捅死许世武。

许世武惨遭杀人灭口,萧瓛立刻奏报萧琮,萧琮听说许世武被杀,便问道:“为何不严加审讯,问出通敌内幕?”

萧瓛装腔弄事,躬身说道:“是属下大意,闻听许世武大骂,一怒之下误杀了这奸贼。”

“唉,”萧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言道:“既然事已至此,传朕口谕,明日朝会百官,商议归附大隋之事。”

水军都督许世武谋反被诛,梁主萧琮,十分担心再出内乱,这时樊子盖看出了萧琮的心思,便进言劝慰,归顺大隋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惹出更多祸患来。萧琮思量再三,决定召集百官商议归顺大隋。

紫灵殿内,文武官员分列两侧,隋使樊子盖也位列其中。萧琮说道:“诸位爱卿,此次许世武暗通陈国,意图谋反,人心难测。朕欲亲往大兴城,面见隋天子,商议归顺之事,以免兵戈之灾,后患无穷。”

二王萧瓛言道:“陛下亲往大兴城,臣等心中不安,倘若隋主无信,那才后患无穷。”

只见樊子盖说道:“二王爷多虑了,老皇叔萧岑已经先行入隋为官,我主杨坚如今以信义取天下,岂能出尔反尔,大可不必担心。”

萧琮道:“樊大人说的有理,萧珺出嫁、萧瑀做官,皇叔萧岑又封了大将军,可见大隋朝廷对我萧家人不薄,有此归宿,上至皇室,下至臣民,有何担心?朕意已决,决定入隋,朕去之后,尔等即可效仿归顺。”

萧瓛问道:“陛下离去,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不知朝中之事,如何治理。”

梁主萧瓛道:“朕以想好,离朝之后,萧瓛是朕的二弟,可代朕监国,内政由安平王主持,兵事有戴僧朔掌管,归顺之事可问樊子盖。”

梁后主萧琮当即传下旨意,率家眷属下两百余人亲往大兴,朝中之事,有二弟萧瓛暂时监国。

不过几日,萧琮等人便离开江陵乘船北上。萧琮离去,二王萧瓛奉旨入宫监国,安平王萧岩也来到宫中,密会萧瓛。

萧岩说道:“如今皇上远离,隋将崔弘度在江北扎下水寨,大隋吞梁,早晚之事,不如早作打算,我等归顺南陈。”

二王萧瓛道:“侄儿何尝不想,奈何戴僧朔把持兵权,怎能说动?”

萧岩想了一番,说道:“我有一计,将戴僧朔调虎离山,夺取兵权,携民南逃。”

“是何妙计,叔父快快说来。”

“就说得了皇上书信,命戴僧朔掌玉玺监国,并安排船只送诸王入隋。入宫之后,围而杀之。”

“好。”萧瓛道:“叔父果然妙计,我即刻命人传出口谕,让戴僧朔入宫。”

二王萧瓛,传出两道密令,一道命太监召大将军戴僧朔入宫监国;另一道命亲兵总管赵行内带领一队刀斧手,埋伏宫中,伺机刺杀戴僧朔。

宫里的太监不知真伪,一路到了戴僧朔府上,传下口谕:“二王爷萧瓛有令,皇上来了书信,请大将军接管玉玺,安排船只送诸王入隋。”

戴僧朔一听,看来是皇上在大兴城过的舒坦,让王爷们也跟着过去,便穿戴好官服,随太监一同去往宫中。戴僧朔刚出了府门,便碰见樊子盖匆匆而来,樊子盖一看戴僧朔要走,便赶上一步问道:“敢问大将军欲往何处?”

戴僧朔道:“皇上来了信,让我掌管玉玺,送各位王爷入隋。”

樊子盖道:“巧了,我也有封梁主的书信,这信说让大将军迎接隋军入江陵…….”

“好,好,好,迎接隋军之事包在我身上,我先领了玉玺,子盖先帮我安排下过江的船只。”戴僧朔扭身便边走,这樊子盖话未说完,戴僧朔已跟着小太监急匆匆去领玉玺。

戴僧朔进了紫云宫,见宫里异常冷清,沿着宫巷往里走,却不见一人,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戴僧朔转身一看,竟是一群持刀的侍卫。

“宫廷之内,持刀意欲何为?”

带头的侍卫喝道:“奉安平王密旨,诛杀奸贼戴僧朔!”

“啊?”

众侍卫一哄而上,戴僧朔拔剑相迎,抵挡了几个侍卫,宫巷另一侧的刀斧手也杀了出来,一阵乱刀,戴僧朔腹背受敌,命丧黄泉。这才是:

宫闱深深起杀机,只为政见多分歧。

皇室何惜争斗乱,调虎离山施暗袭。

樊子盖叫了几个随从,来到渡口安排船只,心里暗想这信来的这么巧,两封梁主的书信竟然同时到达,心里正犯嘀咕,忽然樊子盖嘴中喊道:“不好!戴僧朔必是中计。”立刻命几个随从在渡口安排船只,自己乘一匹快马,往宫廷方向奔去。

一路飞奔,刚到离宫廷不远的街坊,只见四处兵马调动,城中暗流涌动。樊子盖又调转马头前往驿馆,离驿馆还有一条街,远远望去,驿馆门口早已布满梁兵,查抄缉拿。樊子盖心想,必是亲陈派的皇室夺了戴僧朔的兵权,在城内缉拿自己。

樊子盖催马又往渡口跑去,此时几个随从已经备好一只木船,樊子盖来到江岸,牵马上船。他对随从言道:“快快起锚。”

随从不知是哪里事,便把锚起航,忽见远处来了一标兵马,有二百多人,为首之人正是赵行内,赵行内一看船已离岸,高声喊道:“樊大人,监国有要事商议,何故不辞而别?”

樊子盖远远喊道:“戴僧朔将军遇害,我已料到。监国欲要请我,何必带如此多的兵士?”赵行内气得咬牙切齿,此时船已走远,追之晚矣。

赵行内快马加鞭,回去复命,见了二王萧瓛与安平王萧岩,言道:“樊子盖已提前一步逃往江北。”

萧瓛与萧岩对视一眼,萧瓛急的来回踱了几步,言道:“樊子盖逃往江北,必然通报隋军,我等理当速速去往南陈。”

萧岩道:“眼下之计,赶紧昭告百姓,隋军即将来犯,携民渡江。”

叔侄二人,分头行事,二王萧瓛统帅兵马收拾宫中金银珠宝,装箱上船;安平王萧岩传令百官,张榜告民,乘船入陈。

顷刻之间,西梁三百里人烟鼎沸,江陵城内外人心慌慌,谣言四起,梁国百姓不知缘由,难辨真伪,都以为隋军南下,即将烧杀掠夺,顾不得许多,皆是抛家撇业,携妻带子,纷纷去往岸边渡口,乘船向陈国逃窜。真可谓:

流离失所撑船过,滔滔江水泛花沫。

携民逃难自古有,只为君王互争夺。

千载风浪击江石,百年浩劫付漩涡。

过客无心古风趣,轻舟依旧划纹波。

江陵如何收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