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躲过袭击的陆柒此刻心如明镜,尽管袭击他的人已经受伤,可他身手了得,如果再拖延下去,吃亏的始终是自己。

“来人啊!有刺客!”陆柒脱险后,就地一滚,开始大声呼救。

袭击者见陆柒开始叫喊,不但不逃,反而起身去捡斧头,大有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意思。

陆柒仗着自己曾经在军队里打过仗,会一些拳脚功夫,也不逃跑,而是迎难而上,与袭击者拼速度,想抢先抢到斧头,占了先机。

就在二人撕打时,胡姬那边听到陆柒的呼喊,陆陆续续有人赶了过来。

袭击者见自己的时间不多,顿生蛮力,如亡命之徒完全没了章法,一脚一拳只为了迅速取人性命,根本没有自保的意思。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如此不要命,陆柒一时之间竟无法制服他。眼看他成了血人,还虎虎生风,几招下来,陆柒差点被他扼住喉咙窒息而死,刚抢来的斧头也被袭击者抢了过去,高高举起,对着陆柒的脑门就要劈下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原本杀气腾腾的袭击者突然怔住不动,手中斧头停在半空中,扼住陆柒喉咙的利爪骤然失去力道。

陆柒只听到袭击者的喉咙里咕噜两声,他轰然倒下。

胡致都手执长弓,站在离陆柒十丈远处。原来,紧要关头,是他射出一箭,直穿袭击者的胸口,才将他击毙,救下陆柒。

胡姬和吕珠随后赶到,她们见是陆柒受袭,都吓得大声尖叫。

“快回马车里去!”胡致对他们的到来很不满意,厉声喝止之后,这才走到陆柒面前,“你没事吧?”

“没事。”陆柒捂着嘴咳嗽两声,摇摇头,然后蹲下身,慢慢扯开袭击者的蒙面脏布,怔住——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整张脸全是伤疤,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血管鲜红,皮肤赤红,无数的伤痕如同月球表面,狰狞可怕。除了眼睛和鼻子是清晰的,就连嘴唇都被毁得几乎认不出来,若不是那两排雪白的牙齿暴露其中,陆柒会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个鬼!

陆柒被这张脸吓得手一抖,蒙面的布掉在地上,他自己也随之往后一坐,大口喘气。

胡致也看见了这张脸,愣住,半晌才说话:“这……这脸……是怎么伤的?”

“应是被油烫的。”陆柒冷静下来,低声应道:“看他这个样子,似是将整张脸都浸到油锅里了,才会如此恐怖。”

隐官小吏也随之赶来,见到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吓得腿都软了,“这人是上个月从圜阳县转过来的,名叫柴福,据说是与人在乡间斗殴时出了意外,被油毁了容,又会些手艺,便安排到这的。”隐官小吏怕胡致责问,不等他问,便竹筒倒豆般将他的底细全都说了出来。

胡致看向陆柒,“你可认识这柴福?”

陆柒摇头,“虽然他毁容了,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但我很肯定,我并不认识他。”陆柒又仔细想了想,“即便是办过的案子里,也未曾有叫柴福的人!”

“那他为何要袭击你?如此不要命地取你性命?”

陆柒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可他也不知道,只能再次无奈地摇头。

胡致见身边围着一大群人,都在等他发话,便说:“这事发生在隐官,自然该由隐官的人来处理。但他袭击的是县廷之吏,又被我县尉府的人击毙,我们也不好一走了之。不如……陆令史你亲自处理,我们从旁协助,如何?”

陆柒正有此意,当下点头道:“还请右尉派人去县廷叫人来验尸。”说罢,便起身来到隐官小吏面前,“柴福的所有资料都在隐官吧,烦请各位帮忙一起调查。”

隐官小吏连声说好,胡致安排人手看守尸体之后,与他们一起来到屋子里,翻查柴福的资料。

隐官的文吏很尽责,可有关柴福的资料并不多,寥寥几句,与方才隐官小吏说得并无二样,没有任何价值。

“他的户籍资料呢?”陆柒问道。

“从圜阳县一同转过来的资料只有这些。”隐官小吏抹着额头的汗珠道:“圜阳县那边曾经解释过,说是县里着火,烧掉了一些户籍资料,这柴福的便在其中。后面一直说要补齐,但都迟迟未曾补来,吾等催问过两次,只说还需等等,便没了下文。”

陆柒心生疑窦,下意识地看了胡致一眼。

胡致也满脸困惑,拧眉眯眼,似是对隐官小吏的解释很不满意。

“同一个郡之内的邻近县时常会人口流动,但若非天灾人祸,一年也不会有几户,隐官更是如此。这柴福,为何会从圜阳县的隐官转到我高奴县来?”

“咱们县里缺手艺人,官营有时候忙不过来,便需要隐官这边的人来调配,所以特地从别的县要了些手艺人。这也是郡里的安排,吾等不过斗食小吏,只管服从安排,从不敢多问。”

“上郡。”陆柒的心一颤,胡致的眉头也随之锁得更紧,“你的意思是说,柴福是由郡守府做主将他从圜阳县调来的?”

隐官小吏点头说是。

“你先下去吧。”

支走了隐官小吏,胡致才在陆柒面前坐下,“你有什么看法?”

“此事并不简单。”如今,只要是扯上了郡守府的事,都不简单。

胡致沉吟片刻,又问:“如若与他有关,你可能公正客观?”

陆柒知道胡致说的他是叶治,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无论如何,公事公办。”

“你能忘了她?”这次,胡致说的她指的是叶葵。

不用胡致点明,陆柒也明白他的顾虑,“她活的时候,时常提起她父亲,次次都说他是个刚正不阿、高风亮节、奉公守法的好官,要我处处以他为榜样。如若他真是如此,定不会有何问题,自然不怕我们公事公办。若他不是……我只能说,葵儿没有看到这一幕,是好事。”

陆柒没有从正面回答胡致的问题,但这样的答复,胡致已经很满意,“既然如此,不必耽搁了。你要的隶臣来了,我们一起去验尸。”

陆柒也没有多言,他跟着胡致再次来到案发现场,一如从前拿着竹简和笔开始记录。

就在隶臣解开柴福的衣服,对他的身体进行检查时,陆柒啊的失声喊了出来,“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