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刘季降宛,以韩齮为殷侯,陈恢为棘阳子,引兵掠南阳。

此千金买马骨之计一开始进行得分外顺利,连下穰、酂二县。

在丹水,县尉鳃斩县令开城,刘季封他高武侯;在西陵,豪杰王陵杀三官,又封襄侯。

他每到一处,广收兵马,**尽官仓,钱粮兵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奔波得他不亦乐乎。

大军回师攻取胡阳,县令投诚,荐良将梅鋗。刘季又令梅鋗将兵马两万随韩齮、陈恢说郦县,哪知道南阳牛市竟结束得毫无征兆……

韩齮、陈恢二人说降,却被一道砍了脑袋,且脑袋还被送去咸阳,只还给梅鋗两具身体。

梅鋗大怒挥军攻郦,被一员小将夜袭大败。那一败,十停兵马折了八停,梅鋗弃师而走,至此不见踪

刘季忙起兵伐郦,战五日,拔城,被俘的县御史死不愿降,还告诉他,咸阳夷降官三族,劝亦无用。

刘季随手就砍了那御史的脑袋,心里却也知道,要钱有钱,要城有城的好日子……没了。

七月初七,张良请伐武关,弃诸县,二十四万装备齐整的大军轰隆隆直奔西向,拦在他们与武关中间的,只剩析县。

同是七月初七,继韩信之后,李恪用一种特别江湖的手法再破内史郡官仓重地云阳,即令左戍及楯县民军合围全城,大军列阵迫守军出城斗将。

云阳驻军是北军专门遗在内史郡中的协守,人数仅有一曲,本打算据城死守。

于是李恪命穷奇射出一轮崩山矢,又遣使告诉他们,不斗将,就拆城,城破以后,有秩俱斩。

云阳县慌了,哭着求守军出城去配合李恪这个大魔王的神经病要求,守军唯有列队而出。

在众目睽睽之下,沧海用了小半个时辰单手斩将四十八员,直到有个勋贵出身的千夫被活活吓死,守军纳降……

至此,李恪不损一兵一卒,彻底打开了咸阳的大门。

他命徇县、云阳发徭清理循关战场,自将墨军并新降之卒万五渡过渭水,驾临灞桥。

七月初九,李恪命辛腾、关荃说中尉寺。寺反,囚夺阎乐以下亲信官佐三十七人,斩十八人。事秘不露,一应如常。

十日,李恪入咸阳……

……

这些日,大秦帝国的中丞相,一人之旁,万人之上的赵高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他食不下咽,卧不安寝,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南阳那糜烂的战局!

南阳乃内史郡之屏障,与河东并称机要,凡中上级官员任用皆是慎之又慎,忠诚能力缺一不可。

但偏偏,韩齮降了……

韩齮一降,南阳顿失,南阳一失,楚逆兵寇武关就是旦夕之事。

可武关的守备较函谷关弱多了。

兵员五千,隶卫尉寺,守将阚无命,是那个不明不白被李恪祭了大旗的阙忠之子。他也是赵高的亲信,手上有几斤几两,赵高心知肚明!

情报说,楚逆刘季有二十几万兵马,已于昨日兵围析县,一旦城破,下一步就准备入主咸阳……

生死攸关了!

赵高觉得自己到了另谋出路的时候,至于出路在哪,他也有了计较。

往大雍,迎扶苏,弃胡亥!

大雍是综合各方面考量的最优选择。

首先,扶苏心善,善至迂腐。

赵高只要把自己打扮成受蒙蔽者,再获上足够的功勋,得一两人美言,扶苏就绝不可能杀他。

其次,大雍够近,近在咫尺。

虽有讯报说扶苏眼下不在塞上,但说话同样能算话的李恪却在雕阴!若不是他的大军渡河慢些,这会儿说不定都到咸阳了。

其三,雍廷亲近,血浓于水。

赵高知道雍有两派,两派又皆是秦官出身,始终不愿弃正统之名。

他若能领袖拔乱反正,则于两派皆益,此大功一件也。

更让他欣喜的是,随着大秦风雨飘摇,两派已经坐不住了,竞相都有善意予他。

五日前他接待了中陵君的密使,关于李恪的情报就是那时得来的。中陵君要咸阳帝都,要传国玉玺,要天子王剑,要二世自裁,还要……矫召证言。

只要有这些,中陵君就愿保他一家荣华,与国同休。

李恪倒是忙于渡江,没有密使,但南阳的消息又是如何来的?

中陵君想要的李恪必然也要,这种二龙夺珠的场面赵高熟悉得很,不就是相互倾轧,争抢擎天之功么?

赵高从来不惧人有求,只恐人无欲。

所以自接待完中陵君密使,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李恪的大军就要到了,快则十日,慢则半月。

半月之期,武关不可丢。

他已经给阚无命去了信,还准备趁这段时间收拾好手尾,统一好口径。

等李恪来了,他会把活的咸阳和死的胡亥交付出去,再把传国玉玺与天子王剑赠予严骏,两不得罪。最后手掌着矫召证言,笑看风云,做上一笔大大的生意。

而大朝会,就是开启这一切的最好时机!

时间飞快,转眼日出。

在咸阳的时间表里,每月旬首皆大朝会。百官公卿需在清晨齐赴阿房,山呼陛下,共研政事。

然而,随着冯、李二相陨命,赵高独揽大权,现在的大朝会只剩下山呼陛下这唯一的形式。

赵高不允许百官言政,胡亥也不愿听群臣奏疏。

大秦何哀也!

堂堂大秦的至尊,每日只知自囚深宫,与美人寻欢,逗百兽作乐。天下大乱,世所共知,唯其竟不明究竟。

有忠勇之臣尝言,啐于廷,罪于后,陛下仍是寻欢,赵高依旧信重,久而久之,群臣便学乖了。

大朝会成了大话会,赵高会事先准备一个命题,包括不限于祥瑞、丰收、国泰、民安,偶尔还有甚扶苏染疾、辛凌偷人、李恪遇刺,赵陀暴毙之类的创作题,尤显困难。

大伙需要在五至七日把命题创作出来,且发言要踊跃,论证要充分,表现要到位,情绪要饱满。

唯上喜也,臣喜也。上疑也,臣罪也。

这是大秦新的传统,为官之难尤甚于始皇帝在时,吏治公平也非往日所能比较。

难也,难也!

五日之前,本期命题也准时放送出来,是一道祥瑞题。

祥瑞多是送分题,但群臣此番拆题一看,傻了……

《鹿耶?马耶?》

赵高是人耶?

大伙丈二摸不着头脑,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可还是得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

日出之时,阿房宫外乍有一声长长的清鸣作响,朝会始焉。

“日出!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