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各项军改皆有了交代。

军法处筹建完毕,二百属卒有百五十个出身少年营,剩下五十出身墨卫。

陆衍在军法处中构建了一套基本的行政结构,处长由他亲自担任,处丞选择了古临,另有文书、助理三十人。

机关下设执刑处,职能类似于县狱,负责看管、行刑,属员十人,另配有刑徒三组,狱徒一组。下设监察处,只能类似于令史和御使的结合,负责纠察、诊案、宣法,属员亦十人,下设宣法两组,诊案两组,纠察七组。

因为整体结构平顺简洁,成员的来源又简单,军法处成立只花了一天,且在第二天就开始履行职能。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明确了军衔和爵衔的表述。

军衔由下至上,分【卒】【伍】【什】【屯】【百】【五百】【千】,暂且简单画在左胸甲片,以后再做专门的缀片。

爵位只表达民爵,也就是【士伍】【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画在右胸。

在大秦,军侯以下基本上没有官爵出没,事实上,就连大夫以上都非常少见。

比如在朔方部上万人马中,爵位最高的“卒”就是甲曲的一个五百长,他的爵位是不更。

宣法组和纠察组很快便以屯为单位铺开了这种简单的衔标识,有限的笔墨相互传递,会写的士卒相互画,不会写的士卒等各屯的屯长和什长们来帮着画。

之后,甲乙两曲重编完成,军法处又令甲曲系黑色领巾,乙曲系白色领巾,校尉所属系紫色领巾。轻兵的地位最低,所以他们不许系领巾,一旦发现,笞十鞭。

这样一搞,整个朔方营的尊卑就全被摆到了台面上。

李恪笑嘻嘻端详着着脸上写满了不痛快的沧海,因为现在,他的左胸写着【千】,右胸写着【士伍】,双臂上缠满了亮银色的细链,胸口打着双层的花结,脖子上则挂着飘逸鲜艳的紫色方巾。那模样,像极了花枝招展的肥山鸡。

听陆衍说,执法处已经开始对全军名册进行增补录入,准备在增补完成后制作军牌,上书姓名籍贯下发到每一个士卒手里。

然后就是行刑。

第三日日中,全军集结在大营外的原野,背靠着高耸的京观,面对着近千只白花花的屁股。

军法处的刑徒只有四十人,所以对士卒的笞刑全部委托给甲曲,而受刑的恰好基本都是乙曲。

丘寿的刑由军法处亲自执行,整整三十军棍,那些墨卫们卯足力气,抽断了整整三根儿臂粗的长杖,丘寿在中间一声没吭,却昏过去两次,成功吸引了全军上下的关注目光。

至此,由马匪夜袭所引发的琐事全部料定,李恪在刑场宣布,明日拔营。

临行前夜,他把陈平叫到帅帐,对他说:“平君,我有一事托付给你。”

“请尊上示下。”

“我要你去云中求见上将军,然后和他一道去咸阳面见陛下。具体的内容都在绢上,你在路上细看。”说着话,李恪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绢布,交给陈平。

陈平眯着眼睛接过,也不打开:“尊上欲让我为说客?”

“正是说客。”

陈平了然点头,郑重把绢布收进怀里,拱手朗声:“必不辱命,成君之事!”

“一切拜托了。”

……

大军拔营。

也不知是乌鹤敖的消息散得到位,还是杭锦各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之后的行程朔方部再没有遇到马匪的袭击。

上万人马沿着河岸缓缓而行,甲乙二曲轮流开道,在八月初,行抵磴口。

蹬者,石之阶也。

磴口所在,地质为致密岩层,不易冲淘,而岩层之上又有厚实的沙质土层,易于冲淘,故水涨潮落,就形成了天然的阶梯状河岸,观之有如神仙造阶,故名磴口。

此处大河南北走向,河面宽广,水流平缓,最宽处百二十余丈,最窄处百十余丈,几乎是平整的直线,极为适合航船往来。历史上,只要夏民迁徙至此,这里就会形成繁华的渡口,勾连两岸,繁荣商贸。

李恪命令大军背靠大河,在一处野丘密林边扎下营寨,泰和史禄当即指挥墨者和轻兵们组装机关,伐林取木,在后营构建起机关工坊。

如此整整忙碌了五天,一座长宽七里的完备大营拔地而起,占据大河到野丘的广阔草原。

大营是标准的九宫格形制,西靠大河,北邻野丘密林,东西取向,分作内外两层。

正中一层是李恪的中军营房,帅帐立于正中,帐前两杆大旗,右旗黑底,书【九原苏】二字,左旗白底,书【朔方李】。围着帅帐是参谋、文吏、执法各处,再往外则是顶着亲卫名头的最后五十个墨卫和三百个少年营的军帐,还专门安置了一个大帐用作教室,因为这帮小子至今都没有毕业。

正西紧靠大河的地方是泰的机关工坊所在,工坊南北是分作两半的轻兵营房,营房往东则是两营仓储,环绕中军。

再东就是前营。南甲曲,北乙曲,中间是空置的校场。李恪没有如往常般在辕门和中军之间安置重兵,这是他用来麻痹游牧神经的小手段。

营寨立毕,李恪没有要求硬化地面,只是一面让文吏们整理磴口左近的地理图册,一面带着营中军侯们站在了大河岸边。

脚下是泛黄的广袤草场,对岸是泛黄的广袤草场,正中是混黄的滔滔河水,普天之下唯有一色,天地开阔,仿佛无尽无止。

李恪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他说,“营中粮秣还有两月之用,不足以过冬。禄,把上一战的战报送去给将军,请他发半年粮草过来,顺便为你增补一营轻兵,用以建设。”

“嗨!”

“军法处要活跃一些,先紧后松,方为正办。”

“嗨!”

“两曲的训练也要抓紧。”李恪对季布和丘寿说,“我那儿有一份地图,标注了杭锦十来个部落,规模都不过千,趁着他们还没开始冬迁,用来练兵正好。”

丘寿震惊莫名:“尊上,贸然行攻伐之事,是否会……”

“他们都是月前夜袭大营的部落,若是不找补回来,岂不是显得我好欺负?”李恪冷笑道,“记得,两曲轮流出征,缓缓而图。以俘虏为主,屠灭为辅,尤其是那些部落当中的夏奴,他们是我们最好的劳力和兵员。”

“嗨!”

“泰,杭锦草原中,文书在册就有石碳、石灰、石膏、地霜等矿源,其中有不少就在我们附近。你和禄商量一下,依照需求和人力安排采掘,尤其是石碳,建造渡口需要用到许多,以后的用处也很大,就地开采比较现实。”

“嗨!”

“还有沙盘……磴口两岸的沙盘要从速搭起来,精密度不需要太高,这件事由横来办。你此前不曾撘过工程沙盘,若有疑问,多问问泰和禄。”

“嗨!”

三言两语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诸军侯才松下来的情绪又一次紧张起来。李恪挥挥手轰散他们,背着手凝望着大河对岸。

沧海凑上来问:“横前些天不是说,夜袭诸部大多是乌审的部落,是被赵柏那小子纠集过来的么?怎么今天却成了杭锦人?”

李恪面无表情,声音飘忽:“早也要打,晚也要打,如今既然有理由可用,我为什么要老实巴交等着他们上门来揍?况且只是一些小部落而已,触不到大部神经的。”

“对了,赵柏那小子怎么办?”

“不知道……”李恪皱了皱眉,“和那个彭越在一块,柏似乎有些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