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内。
厅房之中的周青臣已经震惊得目瞪口呆。
凝望着秦风,周青臣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在倒竖。
少公子的论断竟然能如此砭入肌理啊!
的确如此,陛下醉心于修筑上郡的直道,正是为了抵御北方的匈奴……
关中之地通往北境,一旦有战事,我大秦铁骑便可奔袭而上,一日之内抵达北方平祸!
这与陛下下旨在全国修建驰道如出一辙啊!
都是为了加快我秦军行军的速度,以达到朝发夕至的效用!
内心一阵思忖,周青臣难免对秦风多看了几眼。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论断竟然能如此一针见血,周青臣有些自惭形秽。
“老朽惭愧啊!老朽久居庙堂多年,自认为颇懂陛下圣意,可老朽今日才是大开眼界,老朽竟不如少侠的只言片语啊!”
周青臣震惊无比,连连对袖朝着秦风一阵揖拜。
“少侠,这远见卓识,你到底是如何想到的?”
秦风闻声一笑,恭敬说道:“周博士谬赞了,区区浅见,不足挂齿。
“这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弄清楚皇帝陛下为何执意要修筑直道,就行了,弄清原委,其余的事,只需为此服务就是了……”
周青臣赞叹道:“了不起啊!少侠此言,真乃治世良言。
“陛下虎威浩**,意欲平定北方匈奴,但匈奴生性奸诈,又仗着游牧骑兵之利,秦军难以寻其主力一举歼灭……
“陛下方才定下联当年关东四国之长城,加筑长城为万里的策略,以抵御匈奴!”
秦风道:“周博士,您说得没错,其实陛下下令营建直道,正是为了和万里长城相配合,如此一横一纵,相辅相成。
“以万里长城为屏障,以直道相穿插,横可阻匈奴南下作乱,纵可调秦军定祸平叛,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周青臣听着秦风的话语,更是觉得茅塞顿开。
“是也,是也!既然直道和长城,都是陛下为了抵御匈奴所制定的明策……
“岂能为了修筑直道,而停止长城的工程呢?”
周青臣眉头紧皱,失声说完,更是悔不当初地一拍脑门。
“愚蠢!老朽真是愚蠢啊!竟然还想出停止修筑长城的办法来,如此不懂陛下圣意,陛下没龙颜大怒,已是老朽之幸了啊……”
秦风闻声,嘴角顿时一撇,内心一阵忍俊不禁。
好家伙……周博士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
还上奏谏言始皇帝停止修筑长城,始皇帝没把您当场严办了,可真是您祖上积德啊……
此时。
周青臣被秦风的话语弄得内心一阵波澜。
回想着当日相见时,秦风所说的那些治国之策,周青臣更是觉得惊为天人。
震惊不已地望着秦风,周青臣突然毕恭毕敬地一拱手,郑重说道:“哎呀呀,少侠,老朽不才,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风意外道:“嗯?周博士您太见外了,有什么吩咐您但说无妨。”
周青臣道:“少侠,老朽想投在少侠的门下!请少侠切勿拒绝!”
什么?
秦风闻声一愣,傻眼道:“周博士,您不是在说笑吧?
“您是堂堂大秦的博士仆射,庙堂肱骨之臣,怎么能投在在下的门下呢?在下何德何能啊?”
周青臣赶忙道:“老朽一生庸碌,今日跟少侠对论,更是觉得枉活六十九寿!
“老朽知道少侠门下的食客各个身怀绝技,老朽不才,愿为少侠门客策士,请少侠成全老朽吧!”
啊?
周青臣要做我的门客,还是策士?
秦风有些不解,周青臣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手工业者,凭借着新奇的家具挣得了一些家产而已。
工商贱籍在大秦可是社会底层,哪里有什么资格畜养宾客门人?
周青臣见秦风面露犹豫的神色,便急忙解释道:“少侠无需多虑,老朽只会为少侠分忧解难,并不会为少侠添麻烦的!
“能在少侠的门下为宾客,老朽荣幸之至,日后还能聆听少侠卓越之论断,朝闻道,夕死可也!请少侠成全老朽吧!”
秦风看着周青臣斩钉截铁的模样,顿时一阵震撼。
秦风本来以为周青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臣子,虽然也算对秦律有所研究,但也难逃对始皇帝阿谀奉承之嫌。
在史书的记载上,周青臣曾在咸阳宫的大肆称颂大秦功德,对始皇帝嬴政的威德大加歌颂,被淳于越斥责为面谀的不忠之臣。
这让世人对周青臣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了卑躬屈膝,进献谗言的形象上。
此时。
秦风听着周青臣说出的“朝闻道,夕死可也”的话语,内心顿时萌生出一阵敬佩之情。
“老朽愿追随少侠,以修治国理政之策!还请少侠莫要嫌弃老朽愚钝啊!”
秦风听到这,便也不忍拒绝,果断道:“周博士,言重了……
“追随不敢当,嫌弃更是从何说起啊?在下才疏学浅,承蒙周博士看重,在下愿同周博士一同论政,共治学问,如何?”
“好!少侠高义,老朽敬佩之至!”
周青臣闻声大喜,躬身朝秦风就是一揖。
……
九峻山。
山麓之间的坦路上。
田璧君刚刚领着嬴钟未走到了庄园的门前。
庄园的轩门大开着。
英布正领着一众小徒们搬运着家具装车。
“少奶奶,您来了。”英布看见田璧君,赶忙抱手行礼。
“嗯,来了,你家少主呢?”田璧君微笑道。
“回少奶奶,东家在后院呢,要不要小的送少奶奶进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认识路,”田璧君颔首一应,随即拉着嬴钟未道:“走吧,带你去看大纱灯。”
“好耶!”
走在宽敞的庄园之中。
嬴钟未看着周遭华贵富丽的陈设,不免咂咂嘴,惊叹道:“真想不到啊,一个开作坊造纱灯的……竟然这么有钱……”
“但是有钱又能怎么样呢?还只是一个木匠罢了……”
嬴钟未又摇了摇头,朝田璧君惋惜道:“表姐,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不能只考虑家资啊,身份地位也要跟表姐你门当户对才是……”
田璧君拍了拍嬴钟未的脑袋,小声嗔斥道:“小小的年纪,跟谁学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那是……”
突然。
嬴钟未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脚步不再动弹。
目光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庭院,嬴钟未的小嘴张得老大。
“喂,你怎么了?”
田璧君顺着嬴钟未眼神的方向看去……
只见庭院中,秦风穿着一袭白袍挺立着身躯,显得英气逼人。
而秦风的身旁,周青臣正朝着秦风躬身揖拜着。
“周,周博士……他怎么在这?”嬴钟未目光呆滞,喃喃地说道。
“谁?”
嬴钟未失魂落魄一般,“表姐,周博士就是我刚才说,学宫里的师父……”
“哦哦,我记起来了,怎么了?”田璧君显得满不在乎。
“怎么了?周博士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平时连一个笑容都看不见,怎么会这副样子……”
嬴钟未从来没见过周青臣的这副模样,顿时觉得意志被彻底颠覆了。
“表姐,那个穿白衣的,就是姐夫吗?”
“嗯,就是他,走,姐带你去见他,让他把纱灯给你玩,你姐夫这好多稀罕的物什呢!”田璧君说着就要拉着嬴钟未朝庭院走。
“天呐,姐夫到底是什么人啊?得是多尊贵的身份,才能让周博士对他毕恭毕敬啊?”
嬴钟未只觉得脊背上渗出一片冷汗。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周博士,居然对自己的姐夫如此卑躬屈膝?
这样子,简直像是姐夫的下人或是门客一般恭敬啊!
“不,不不,表姐,你自己去吧,我,我就不去了……”嬴钟未下意识地向后退着步子。
“怎么啦?看见你们学宫的周博士,你胆怯了?
“刚才不是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周博士的**威吗?”田璧君开玩笑道。
“不,不行……说说可以……要是父皇和娘亲知道我真敢对周博士不敬,非得把我的屁股打成四瓣不可……”
嬴钟未的脸色有些发白,赶忙道:“表姐,我真不去了,纱灯以后再看吧,我看见周博士我就害怕!”
“喂!臭小子!来都来了,你……一个老爷子,有什么好怕的啊?”
说罢,嬴钟未逃也似地夺门而出,任凭田璧君在身后呼唤着。
逃出庄园的路上。
嬴钟未飞奔在街巷上,胸口仍旧噗通噗通地剧烈跳个不停。
妈呀,这也太刺激了吧?
就今天没去学宫,还能在这里遇见周博士?
还有,姐夫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不是说是一个开作坊的木匠吗?
太恐怖了,周博士居然对他那个样子,就差磕头行礼了……
快步走在长街上。
嬴钟未不时地朝身后的庄园看去。
见没有周青臣的影子,嬴钟未的心情才渐渐舒缓了下来。
震惊之余,嬴钟未忽而又觉得有些暗暗窃喜。
我的天啊!
我姐夫有这么大本事,连周博士都对他如此恭敬……
要是能让姐夫罩着,往后周博士还敢对我那般严厉吗?
想到这,嬴钟未不由得小嘴一咧。
我得赶紧回学宫去!几位兄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那严厉的老匹夫周博士……被我姐夫拿捏得死死的……
哈哈,兄长们等着我,我来报喜啦!
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