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初升,浅淡的雾霭遮掩着整座咸阳城。
空气中弥漫着露水的味道。
周青臣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面色很是凝重。
昨日,始皇帝嬴政召见了周青臣,命其前往秦风的庄园,教授秦风学问。
周青臣不敢懈怠,便早早地起身,前往城外的九峻山去了。
因为周青臣亲眼见过秦风,那一番交谈,已经对秦风有所熟知。
再加上嬴政对秦风的态度,周青臣已经基本可以断言,秦风就是失踪九年多的少公子,嬴子婴!
大秦的储君之位一直未册,周青臣心里有数,陛下能让自己去教授秦风的学问,一定是别有所指……
九峻山,山麓。
依据嬴政的指示,周青臣很快就找到了秦风的庄园。
“咚咚咚——”
周青臣一阵叩门。
庄园的轩门从内打开,英布疑惑道:“这位老先生,您找谁?”
周青臣对袖道:“老朽周青臣,正是京畿衙门的赵龙赵大人命老朽前来。”
英布一听,顿时心中一阵感慨。
赵大人对东家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刚刚给安排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奶奶,这又给安排了一位老爷子。
看样子也是个有学问的……
“既然如此,那先生您请到厅中稍待,我去禀明东家。”英布说道。
周青臣颔了颔首,便随着英布走进了庄园之中。
等到秦风快步赶来厅房时,周青臣正端详着周围稀奇古怪的家具。
“在下秦风,拜见周博士。”秦风躬身行礼。
周青臣一回头,看见秦风的面容,顿时觉得内心一阵震惊。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老朽可受不起啊!”周青臣慌忙搀扶着秦风起身。
周青臣无论如何也不敢受秦风的礼,因为周青臣一看见秦风的面容,就想起当年那个长公子府邸里儒雅随和,文武兼备的嬴子婴。
“受赵龙赵大人的嘱托,老朽又来叨扰了……”周青臣拂袖道。
秦风和善一笑,恭敬道:“周博士您这话说得,周博士您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陛下的近臣啊!
“我大秦的律法巨擘呀!在下承蒙周博士教诲,不胜感激,怎么能说是叨扰呢?”
秦风一边说着,一边将座椅搬近了些,“周博士,您一路风尘,先坐下歇息片刻,这是在下作坊里打造的家具,您试试?”
“这是楚地送来的桐柏茶,这就烹好,待会周博士您尝尝。”
田璧君昨日留下的茶饼,已经被秦风掰开烹煮了起来。
周青臣看着秦风恭敬的模样,顿时一阵欣慰。
“好,好啊!真是好孩子……”
如此尊老懂礼,陛下如此青睐少公子,也是情理之中啊……
更何况,这一切还都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周青臣心里清楚得很,在始皇帝嬴政的众多子孙之中,当然不乏许多故作孝顺懂事之人。
就连嬴子昭那一副谦卑恭敬、尊师重道的模样,都很有可能是竭力塑造。
为的都是能在始皇帝的面前挣得几分青睐。
但是秦风却完全不同,秦风并不知道嬴政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依旧能和善相待……
这种知礼敬长的品质则是难能可贵的……
周青臣的内心一阵思忖,忽而想到了嬴政昨日的嘱咐。
自己既然是来教授秦风学问的,而且要继续考验秦风的论政之能,周青臣想了想,便道:
“老朽近日听闻,上郡传来奏报,修筑直道的钱两物料难以为继,如今我大秦国库空虚,此事真乃棘手无比啊!”
周青臣一语道罢,故意哀叹一声,试探地望向秦风。
秦风闻声眉头一皱,内心疑惑不解。
嗯?
这大名鼎鼎的周博士在说什么啊?
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
赵老伯不是说陛下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停止修建皇陵了吗?
周博士这是刚村通网?
“秦少侠,你觉得该用何策,为我大秦国库开源?”
周青臣的话语传来,秦风晃过神,只得顺着说道:“回周博士,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断言……
“不过在下以为,国库空虚,只有开源和节流两策。
“开源收效若微,不如节流来得更为迅捷……”
周青臣一听,显得很是惊奇。
“节流?少侠但请细说。”
秦风道:“所谓节流,无非是节省钱粮物料,供给上郡修筑直道为先。
“在下以为,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动用骊山数十万民夫刑徒修建皇陵大可不必。
“不如暂停修陵,将皇陵所备物料钱两运往上郡,不仅直道修筑可也,国库也可就此充盈。”
周青臣一听,有些疑惑,忙追问道:“少侠为何要建议停止修筑皇陵呢?
“既然是为直道而节流,为何不停修长城呢?也同样可以节省钱两物料啊!”
周青臣立马想起了那日在六英学宫里,和众位公子皇孙们所议之策。
秦风却直言不讳,“周博士,您这可就是本末倒置了,之所以要开源节流,是为了支应上郡修筑直道的开销。
“修筑直道是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便于调集兵马,以抵御匈奴、固守北境。
“而营建长城也同样是一个目的,若是停修长城,北方匈奴不就可**?
“匈奴之祸蔓延至内地,纵使直道修筑得再完好无缺,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青臣听着秦风的话语,突然变得目瞪口呆。
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周青臣只觉得脊背上都渗出了一片冷汗。
……
咸阳城。
长街。
田璧君领着嬴钟未走在热热闹闹的街巷。
嬴钟未好奇地打量着长街两侧的摊车。
田璧君看着嬴钟未顽皮的模样,抿嘴一笑,说道:“你啊,一出了宫就像撒欢了似的。
“你不去学宫里读书,等回去了,姑母还不得责罚你?”
嬴钟未满不在乎,昂着小脑袋,快声说道:“娘亲我倒是不怕,我只怕我们学宫里那个周博士。”
“周博士?他怎么了?你怕他作甚?”田璧君不解道。
“周博士对我们可严厉了……稍有不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还会跟父皇告状!”
“不过嘛……”嬴钟未转而一笑,道:“但是我现在不怕他了……”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在学宫了啊!”
嬴钟未昂首挺胸,自信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周博士的**威?既然已经出了宫,别让我看见他……
“看见他我非得以眼还眼不可!新仇旧恨一起算!”
田璧君微微一笑,拍着嬴钟未的肩膀,道:“哈哈哈哈,瞧把你能耐的……”
“哎?表姐!这纱灯好漂亮啊!”
嬴钟未突然一声怪叫。
只见嬴钟未停在一旁的摊车前,两手正捧着车上的一盏青檀木纱灯。
“表姐,你说要带我去秦郎君家里看那个特别大的纱灯,还没到吗?”
“小家伙,秦郎君也是你叫的?你知道秦郎君是谁吗你?”田璧君一阵忍俊不禁。
嬴钟未噘嘴道:“我怎么不知道啦?娘亲告诉我了,秦郎君就是你未来的夫君,那也就是我的姐夫!”
田璧君闻声一愣,粉嫩的俏脸上顿时映上一抹绯红。
嬴钟未又道:“表姐,姐夫是专门打造纱灯的吗?这样的青檀木纱灯,都是姐夫造的?”
“嗯……是,是吧……”田璧君心不在焉。
“啊?这么说姐夫是工籍?开作坊的小摊贩啊!”
嬴钟未显得一脸不屑,“真的只是造纱灯的啊?要是这样,那姐夫也太差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