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英学宫。

学宫里传响着一阵激烈的议论声。

博士仆射周青臣正端坐在首席上。

看着众位公子皇孙据理力争的模样。周青臣的心里欣慰到了极点。

捋着长髯,周青臣微微一笑,拂袖按着两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咳咳,诸位公子,请听老夫一言。”

周青臣朝嬴子昭一摊手,媚笑地介绍道:“今日之论,全仰仗子昭少公子所言。

“陛下现为直道修建之钱两而愁,我等在此论断,也正是为了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周青臣说了半天,听得一众小年纪的公子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嬴钟未,还得装作受益匪浅似的连连点头。

周青臣说到最后,毫无意外地夸赞了一番嬴子昭的远见卓识。

“诸位公子皇孙皆各有见解,老夫以为均有可取得当之处……

“但是老夫还是觉得子昭少公子的论断最为精妙!”

六英学宫里响彻着周青臣夸赞的嗓音。

对于为始皇帝嬴政在修建直道而开源的问题上,周青臣和嬴子昭想到的办法是暂停长城的营建……

然后将钱两全部用于修建直道上。

如此一来,不仅修建直道绰绰有余,而且可以与民更始,休养生息,聚揽民心……

嬴子昭的论断被周青臣一阵吹嘘。

顿时惹得整个学宫一片叫好。

在所有人期待和羡慕的目光中,嬴子昭拜别周青臣,返回长公子府邸,准备亲自拟写奏章,为嬴政谏言分忧去了……

……

九峻山庄园。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刚响了三声,庄园的大门顿时被打开。

秦风微微一笑,望着门外站着的嬴政,说道:“赵老伯,我一猜就知道是您来了。”

嬴政满脸愁容地立在门前,朝秦风一摆手,苦笑道:“秦小子,你有心了。”

秦风看着嬴政的模样,当即说道:“哎?赵老伯,我怎么看着您心情不好呀?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哈哈。”

秦风开玩笑的话语让嬴政嘴角一撇,但嬴政转脸仍是闷闷不乐。

秦风凑到嬴政的身侧,揽着嬴政的臂膀,说道:“赵老伯,让我猜猜看……

“您是不是在忧心国库里钱两不济的事?”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顿时目瞪口呆,反问道:“秦小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秦风不慌不忙,慢慢解释道:“赵老伯,我也是察言观色的嘛,您想啊,陛下不是下令修建直道了吗?如此浩**的工程,耗费实在是难以计数。

“而且现在王贲和李信正在率军征伐西南夷,战事所耗钱粮更是用赀千万,光这两件事,再富足的国库,怕是也顶不住啊!”

秦风又道:“何况什么事能让的赵老伯您闷闷不乐呢?除了这样的军国大事,怕是没有了吧?”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有些释然,淡淡说道:“唉,的确如此啊……罢了,罢了,一时片刻也难以找到解决之策。

“我这不是来找秦小子你,想跟你下下棋,也算是换个心情。”

“好!走,赵老伯那咱们现在就去,咱们边下边聊!”

秦风闻声一笑,随即揽着嬴政朝庄园里端的厅房走去。

庄园内院。

厅房中。

舒适的围椅上,嬴政正倚靠着椅背,惬意地舒展着腰身。

几盘五子棋下来,屡次三番连胜的嬴政,心情也恢复了许多。

“秦小子,上郡近日上奏来说,朝廷拨给的钱两消耗殆尽,几近停工,陛下愁啊……可是又想不到好的办法筹措钱两,充盈国库。”

嬴政搓捏着棋子,为难地说道。

秦风闻声,将手中的棋子在棋盘上一落,问道:“赵老伯,陛下没有下旨让关东的六国贵族迁移吗?

“还有那些富家乡绅豪杰们,而且他们要是不愿意服徭役,便可用钱两来充抵,这可是一笔极其可观的税收啊!”

嬴政听罢,眉头一皱,说道:“唉,秦小子啊,这事哪有这么简单,迁移关东的六国贵族和那些富家乡绅,此事本就不易。

“再要他们服徭役……乡绅豪杰倒还好说,六国贵族们可是断断不从,朝廷命令虽下,关东各郡县的官吏却也促不成此事啊!”

秦风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让六国贵族们服徭役,就算准许他们用钱两来充抵徭役,那也是难如登天之事。

那些六国贵族的关系错综复杂,麾下隐藏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而且地处关东,天高皇帝远,政令虽然下达却难以施行……

若是强行征发,人心一旦不附,还真有可能出现六国之地再次混乱的局面。

秦风细细一想,随即说道:“嗯,的确如此,赵老伯,所谓欲速则不达,这件事还是要慢慢来,太过激进反而会激起变故。”

这时。

嬴政将手中的棋子朝棋盘上一墩,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郑重其事地说道:“秦小子,我有一个想法。

“现在是特殊之时,国库空虚,朝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就施行见税什伍的租赋吧,天下黔首会理解陛下的苦心吧?

“再把因地而税之制也改了,改成舍地税人之制……国库,日后或许能丰盈一些……”

嬴政说到这,显得极其痛苦。

无奈地耸着两肩,嬴政捏着棋子的手正撑着额头,一阵叹息。

秦风听着嬴政的话语,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见税什伍的租赋……

改因地而税制度舍地税人制度……

这两项措施,的确都是秦末时期施行的赋役。

难道真实世界里就是赵老伯提出的这个建议?

秦风不敢往下想,因为秦风知道,这两条赋役,一条是让黔首农民租种土地,缴纳见税什伍租赋。

虽然扩展了国库的税收,但是也因此让农民一贫如洗,生活日益艰难。

这也就是秦末时许多农民逃往山林盗贼,甚至有许多农民揭竿而起的重要原因。

另一条赋役,把因地而税改成了舍地而税人的制度,其实说白了就是收取人头税。

税率高出从前数十倍!

虽然赋税增加了大秦国库的财政收入,但沉重的赋税,可谓加剧了秦朝的短命……

秦风一阵思忖,立马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说道:“赵老伯,这件事您千万不能这么想啊,此事万万不可!

“稍有不慎,就是乾坤动**,黔首不安的乱局啊!”

嬴政闻声,顿时眉头紧皱,“秦小子,你这话有何依据?怎么会有如此恶果?”

秦风解释道:“赵老伯,现在国库空虚,朝廷也暂时没有别的开源的办法,对吧?

“可是赵老伯您想过没有,一旦加征百姓的赋税,百姓们可不会顾及朝廷的苦衷,他们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要如此严苛地对待他们。

“赵老伯,这个道理很简单,陛下有吞吐宇宙之志向,可是百姓们没有,百姓们只想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陛下的远见卓识甚至已经顾虑到千百年后,可是百姓们的想法却是什么时候朝廷的赋税徭役能轻些少些。”

秦风一边娓娓道来,一边看着嬴政的表情在逐渐变化。

秦风又道:“赵老伯,也就是说,朝廷不能指望百姓们去理解朝廷的难处。

“因为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关东的贵族、富家大族和乡绅豪杰们,还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嬴政急忙追问道:“秦小子,你这话说得的确有道理,可是要想迁移关东贵族,并且让他们承担赋税徭役的话,哪怕是用钱两充抵,这些事都绝非一日之功啊!

“六国贵族们盘根错节已久,一旦操之过急,天下势必大乱……”

秦风听罢,摊开两手道:“这个道理我明白,赵老伯您明白、陛下自然也明白,可是百姓们不明白啊!

“百姓们只会觉得朝廷和贵族乡绅是一伙的,是要一同压榨、剥削百姓……”

“砰——”

秦风话音刚落。

一旁的嬴政突然目瞪口呆。

攥着棋子的一手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对啊的!

“秦小子,你说得是啊!你的确点醒我了……

“黔首们不明白啊,他们哪里会理解朝廷和陛下的苦衷?他们只会赋税徭役加重了,日子变苦了……对朝廷和陛下的怨言只会日益加重……”

秦风一听,有些欣喜,忙道:“嗯,赵老伯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就是这个道理。

“陛下确实可以暂缓对贵族们的迁移、征收,但同样也要一视同仁,对黔首们也一样如此,才不会激起民愤民怨。”

“唉……”

嬴政深沉地哀叹一声,抓了一把棋子,绝望地说道:“可是北方的直道怎么办?难道就此搁置了吗?

“这可是关乎到北方防务的重中之重啊!”

这时。

秦风思忖了一阵,朝嬴政神秘一笑,低声道:“不过……赵老伯,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能让大秦的国库充盈起来。”

嬴政又惊又喜,“秦小子,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我这个办法有些冒险,赵老伯您要是禀奏还给陛下,说不定陛下还会龙颜不悦,不一定会采纳啊……”

嬴政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说道:

“秦小子你大可放心大胆言之,我保证陛下绝不会因此事而发怒!

“你难道忘了陛下有多信任我吗?之前的那几条奏请,陛下可都是无不照准的啊……

“秦小子你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