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席之中觥筹交错。
文臣武将们推杯换盏,四下里的气氛好不热闹。
但是赵家人却是满脸的愁容,赵始和媚珠夫妇两人呆滞地坐在席间,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赵尧则更是眉头紧锁,似乎还沉浸在被大哥赵始言论的震惊当中。
原来这么些时日以来,赵家已经在大哥赵始和嫂夫人媚珠的撺掇下,和兰池的十八公子胡亥联系上了!
而且看着眼前的态势,已经远远不止是偶有间断的联络那么简单了……
赵尧回想着刚才初到兰池时候,那些主动与自己行礼招呼的文臣武将们。
尤其是那些十八公子胡亥麾下的亲信文武,更是对自己笑脸相迎,连从前未曾谋面过的文人武官都极其谦和……
赵尧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在这么多人的心目中,自己赵家已经完完全全位列在十八公子胡亥的阵营中了啊!
赵尧越想越觉得心中愤懑。
自己深受国恩,承蒙长公子扶苏的知遇之情,况且自己身为长公子府卫率一任,职责加身,于情于理自己都要誓死效忠长公子府。
可大哥赵始和嫂夫人媚珠与十八公子胡亥走得那么近,而且十八公子胡亥又绝非安于享乐的富贵公子,其势必是要在夺嫡之势上掀起波澜……
往后自己介于长公子府和兰池之间,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自处呢?
赵尧无奈之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是这也不是自己一人之力所能操纵的,谁让自己身上流淌着赵家的血脉呢?
自己的长兄赵始、嫂夫人媚珠都跟十八公子胡亥走得如此之近,妹妹赵吹鸾更是胡亥宠爱的美姬……
自己纵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怕是也解释不清楚啊!
……
席间,少壮派武将们当中走来了两位衣着华贵的身影。
来人一前一后正是二公子荣禄和三公子将闾,两人信手执着酒盏走近秦风的身侧。
“秦郎君今日好神威啊!来,本公子敬秦郎君一樽!”
荣禄朝秦风和善一笑,随即仰脖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将闾也在旁陪衬着,顺势附和道:“是啊是啊,秦郎君之名,今日之后怕是要响彻整个京师咸阳了啊!此兰池之宴也必当流传佳话。”
秦风行礼答谢后,也不推脱地相对饮酒,以示对两位公子的恭敬。
随后,荣禄便咧着笑脸套着近乎。
“秦郎君,请恕本公子失礼,敢问秦郎君这一身的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啊?”
将闾也笑着道:“秦郎君,或是可有何方高人点拨?可否透露一二?”
秦风闻声则随意道:“在下愚笨,哪里有高人对在下倾囊相授?”
荣禄和将闾一听便以为秦风是在故意掩饰,但也不好再追问,正有些失落。
只听秦风却继续说道:“不过在下身边的确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伯,这么久以来对在下照拂颇多,于在下的心目中,对其也如祖父一般敬重。”
嗯?
荣禄和将闾听罢当即眼前一亮,纷纷期待着朝秦风望去。
秦风身旁的王贲、李信和白仲等人,听到秦风提到“祖父”一句话,众人则是眼神黯淡,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在晦朔不明。
荣禄半开玩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想必这位老伯对秦郎君定是慈祥和善吧?”
“那是自然,秦郎君,敢问这位老伯尊姓大名啊?身居何职啊?能传授出秦郎君这般英才,老伯定非凡俗之人啊!乃世外仙人也未可知!”
秦风也不推脱,说道:“赵老伯是在京畿衙门里为官,在下并未多过问赵老伯的官职,只知道赵老伯是陛下近臣,先前赵老伯时常觐见陛下进献策论。”
荣禄和将闾两人闻声,顿时面面相觑,若有所思着。
在京畿衙门为官?
而且还是父皇的近臣?
时常入宫觐见父皇,能进献策论谏言的……
秦风口中所言的老伯,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将闾有些莽撞,心中一存疑便要上前追问,“秦郎君,敢问那老伯他……”
将闾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荣禄一把拦住。
二公子荣禄眼神有些慌张,边揽着将闾,边朝王贲、秦风、李信等人笑着说着。
“了然,了然,本公子已了然,叨扰片刻,本公子先行一步,诸位且自便。”
说罢,荣禄便着急忙慌地拉着将闾的袍袖走出了殿阙。
……
兰池殿外。
荣禄扯着将闾的衣袍,两人在别苑的后花园中踉跄着穿行着。
将闾不明所以,急着道:“二哥啊,到底是发生何事了啊?二哥为何要如此心急地拉为弟走啊?”
荣禄谨慎地打量着周遭,见四下里并无闲杂人等,才止住步子。
压低嗓音,荣禄眼神晦暗,说道:“三弟啊,为兄方才听那秦风所言,突然想起来一件蹊跷之事啊。”
“为弟听二哥的。”将闾一头雾水。
荣禄继续道:“三弟,秦风既然是扶苏长兄的血脉子婴,那你有没有想过,秦风刚才所说的那位神秘的老伯,是何许人也?”
将闾不假思索,“子婴他刚才不是说了么?那老伯是在京畿衙门为官,而且还是父皇的近臣么?”
将闾说着说着,看着荣禄眼神中别样的神色,将闾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顿住了,张着嘴停滞在原地。
荣禄低声顺着道:“三弟啊,正是如此,你好好想想,京畿衙门的官吏,能频繁入宫觐见者,而且还得是父皇的近臣,可有此人?”
将闾思忖片刻便下意识摇了摇头。
荣禄继续道:“而且子婴刚才可是说那老伯姓赵啊,三弟你可能联想到什么?”
将闾仔细思虑着,渐渐地觉得脊背上有些发冷,浑身的汗毛也变得倒竖起来。
“二哥,你莫非是说,子婴所说的赵老伯,其,其实就是父皇?”
荣禄闻声赶忙上前捂住将闾的嘴巴,压低嗓音叮嘱着,“三弟不可高声,此事极密,绝不能泄露……”
将闾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荣禄又道:“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父皇这些时日以来常常微服出宫……王翦王贲那些武将对子婴的袒护……
“而且子婴刚才所说的,也只有父皇能做到,京畿衙门里的官员,就算是内史宁腾,怕是也没有这个能耐……”
此刻将闾也醒悟过来,急忙深呼吸着道:“二哥,那你说父皇既然已经知道秦风就是子婴了,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啊?掩人耳目是为了什么啊?”
荣禄分析道:“听子婴刚才所说,肯定是还不清楚咱们父皇的身份,此事的玄妙之处就在这里了。
“父皇不愿将子婴失而复还的消息公之于众,定然是为了要好好传授**子婴,等到子婴能独当一面了再昭告天下。
“毕竟父皇只有隐藏身份,才能更好地让子婴心无旁骛地成长,不然若是子婴知晓了咱们父皇是九五之尊,只顾着贪图享乐丧失壮志了,如何是好?”
将闾闻声一阵思忖,顿时恍然大悟,道:“是啊,原来如此,二哥啊,如此说来,父皇是对子婴抱有殷切期盼的啊!”
荣禄同样感慨万千,扯着将闾的袍袖,嗓音低沉。
“三弟啊,说不定扶苏长兄就此在上郡监军了,父皇心中已经确立了储君的人选。
“而且,父皇对子婴的培养已卓有成效,为兄有预感,大白于天下,当就在这段时日了……”
……
兰池宫阙。
庭院深深,层层檐柱遮掩之下。
不远处的蓬莱湖水面平静,山木相依。
十八公子胡亥正面朝着湖面,背着手似在沉思。
微风和畅,胡亥的发髻有些飘散。
身后,毕恭毕敬地列着三位文武,三人正作揖行礼,似乎朝胡亥进言着什么。
“启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