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池殿阙。
公子皇孙之中,二公子荣禄和三公子将闾两人正小心翼翼地谈论着。
荣禄压低着嗓音,附耳朝着将闾说道:“三弟啊,秦风这个小子可谓是文武双全啊,连这书法篆刻之技都如此高超,绝不是寻常俗子啊。”
将闾略微沉思便道:“说得是啊,二哥,就算是有人悉心培养他,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如此突飞猛进,必非常人。
“果然是后一辈小子们都才干卓越,咱们年老啦,又怎么能和这些小子们争锋呢?”
荣禄闻声却是咧嘴一笑,拍着将闾圆滚滚的肚皮,半讪笑着道:“三弟你可莫要说笑,就咱们那点本事,上哪能和秦风这小子比拟啊?”
将闾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道:“二哥,不带你这样瞧不起为弟的吧?秦风那小子失踪已十年了,谁知道遇到了什么奇人异士,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他也未可知啊?”
将闾和荣禄此刻已经几乎可以断定,秦风就是失踪十年之久的少公子嬴子婴!
荣禄则喃喃地说道:“他到底是如何成长得如此文武兼备倒是次要的,为何他失而复还,咱们父皇却一直守口如瓶呢?”
将闾反应过来,也应道:“是啊,父皇怎么谁都不告诉啊,难道是为了保护子婴这孩子?
“而且还有王翦王贲这些公侯,怎么对那小子这般保护偏袒,况且从来也不泄露过什么风声呢?”
荣禄和将闾两位公子因为秦风渐渐陷入了长久的思虑之中。
而在这时,秦风也走回了客席之中。
十八公子胡亥走上前来,以进为退,朝着秦风主动示好,说道:“秦郎君果然是当世英才,不仅武略精深,而且连书法篆刻之技也如此高超,本公子敬佩!”
胡亥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酒盏朝秦风一举,继续说道:“但是秦郎君应当知晓,这世上之事并非如此易得,也不是争斗拳脚、书法篆刻一较高下便能决定的……”
胡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忘了朝秦风投过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对秦风的警告。
今日在兰池别苑设宴,胡亥可谓是屡次三番被秦风占据了上风,此刻胡亥也只能言语相讥,免得在众位文武群臣和公子皇孙们的面前失了公子的身份。
秦风听着胡亥的话语,却并未表现得丝毫怯懦。
望着胡亥抽身而去的背影,秦风只微笑着回了一句,“公子教诲,在下已了然于胸,公子不必挂心。”
随后王贲当即率着李信、白仲和辛胜等少壮派武将们走上前来,如同将秦风俨然护在当中一般。
“哈哈——十八公子还真是心思缜密啊,倒思虑着帮我们秦郎君着想了。”
“不必了!秦郎君虽年少,却已是有为之英才,往后有我们这些粗鄙之人的照拂,想来可保秦郎君安然无虞的!”
“哈哈哈哈——就是!十八公子莫要费心了!”
胡亥不想失了身份而连忙退走,但是背对着离去时,胡亥耳畔不断回**着这些少壮派武将们的话语。
如同刺耳的叫嚣声在胡亥的心中挥之不去。
这些有权有势的莽夫,已经开始如此堂而皇之地维护子婴那小子了吗?
愤恨不已地往客席的里端快步走着,胡亥在经过赵家几人的身边时,只漠然地瞥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
赵始和媚珠夫妇两人见状,正要殷勤地朝胡亥行礼,却见胡亥心情败坏的样子,便也不敢多嘴。
回头看着堂上那些少壮派武将们对秦风的照料拥戴的场景,赵始一脸哀怨地望向夫人媚珠。
“夫人啊,秦风那个臭小子当真不是一般人啊,今日在这兰池别苑,秦风又轻而易举地招揽了不少人啊……”
媚珠凑在赵始身旁,小心翼翼地说着,“夫君,的确如此,连向来中庸的武官李防,好像都对秦风颇有景仰。
“更不用说秦风那小子将张苍御史比了下去,又会赢得多少文臣武将的青睐看重啊?”
正当赵始和媚珠两人暗觉不妙,议论之时。
身边不远的二弟赵尧则是急匆匆地赶上前来。
“大哥,媚珠嫂子,这个秦风的身世来历,咱们可都打探清楚了?”
赵尧眉头紧锁,似乎在费心思忖着,“为弟看来,那秦风可万万不像只是个工籍贱民啊!
“武成侯和通武侯父子对秦风都如此看重,还有这些少壮派武将们袒护着。
“何况秦风本身还自有其才干,力压涉间张苍,可谓文武兼备,如此人物,咱们岂能不知啊?”
正当赵尧低声细语地分析着,赵始却有些为难地说道:“二弟啊,实不相瞒,就算咱们现在知晓秦风绝非常人,也为时晚矣……”
“什么?”
赵尧闻声反应过来,朝赵始皱眉追问着,“大哥您说什么?为时晚矣,此言何意啊?”
赵始努努嘴,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弟啊,其实这些时日以来,咱们跟十八公子联系颇盛,十八公子与秦风那小子如今已成死敌之势,个中牵绊,二弟你能明白吧?”
赵尧闻声顿时惊愕不已,颤巍巍道:“大哥,您可不能戏言啊,何谓咱们与十八公子联系颇盛?
“莫非……莫非大哥言下之意是指,咱们赵家已经依附于十八公子了?”
赵尧将信将疑地朝前一步,握住赵始的手腕,期待着赵始一个否定的回答。
可是赵始最终却迟疑着点了点头,默默道:“二弟啊,你可莫要责怪为兄,为兄也是为了咱们赵家的兴旺发达啊……
“有吹鸾妹妹在,咱们赵家与十八公子是势必不可能断绝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竭力辅佐之啊……
“二弟你也知道,父亲已然失势,岭南之任尚不知何年何月能安排妥善,咱们赵家之兴盛,得全靠咱们兄弟啊!依附十八公子是唯一可行之路啊……”
四下里虽然人言嘈杂,但是赵始还是压低着嗓音诉说着,也生怕被有心之人偷听了去。
赵尧则是听着赵始的话语,脸上的震惊神色愈发浓重,甚至陡然腾上一阵忧愁无奈来。
“唉,大哥啊,您糊涂啊,十八公子他,他终究不是嫡……唉!不谈也罢……”
赵尧万般无奈,胸中的苦闷酸楚一时间涌上心头,却只能摇了摇头。
“罢了,这些事再从长计议吧,此处人多眼杂,当离开兰池再行商议……”
说罢,赵尧悲戚地握紧桌案上的酒盏,整个手掌已然攥得通红如血。
……
章台宫。
始皇帝嬴政依旧端坐在御座之上,眉眼间比起平时已然少了几分肃穆坚毅的神色。
嬴政面色祥和,仿佛心中欣喜不已。
一边饶有兴致地捏着手边的简牍竹片端详着,嬴政一边朝殿下候着的郎中令蒙毅问着。
“蒙卿啊,你接着说,秦小子的书法篆刻到底表现得如何啊?”
蒙毅拱手上奏道:“启禀陛下,少公子他片刻之内写毕,八种书体皆游刃有余。
“是为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和隶书八类,与会所见者,皆无有不惊!”
嬴政闻声大喜,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地惊叹着,“秦小子还有此等本事?
“先前李斯为秦小子的作坊题写匾额时,秦小子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有这般能耐,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殿下的蒙毅拱手附和着,“陛下,那御史张苍已甘拜下风,张苍与左丞相李斯师出同门。
“如今少公子书法篆刻之技已在张苍之上,足见少公子之明啊!”
嬴政欢喜之余还不忘了朝蒙毅沉声问询。
“蒙卿啊,让你打探的消息可都探听到了?今日在兰池别苑之宴上,都有哪些文武有异动?”
蒙毅默默上前,从怀中取出一面卷好的绢帛,毕恭毕敬地为嬴政奉上。
嬴政摊开绢帛一阵审视,目光停留在了当中赵始和赵尧两个名字上。
“嗯,蒙卿,这赵家人的确要好生提防,最好能将你所部郎官部署一些。”
嬴政缓缓道:“有赵佗的缘故,赵家人势必不会安生,而且赵吹鸾是亥儿的宠姬,要说赵家没丁点心思,朕断然不会轻信。”
蒙毅当即抱手领命,道:“微臣遵旨!”
“去吧,安排妥善。”
嬴政摆摆手摒退蒙毅,随后闭目歇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