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泰对于赵佗的威名可谓早已熟知。

早年间田泰还在关东之地与田氏宗族相依为命时,身为齐国宗室支系后嗣的田泰,每日里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母国齐国是否已被秦军攻陷。

因而田泰对秦军的动向一直铭记于心,无论是所向披靡的王翦王贲父子,还是内史宁腾,亦或是攻伐赵国被李牧所斩的秦将桓齿,田泰都是心知肚明,甚至是时至今日还犹对这些秦将心存畏惧……

对于平定岭南,开疆半壁的任嚣和赵佗,田泰也只是如雷贯耳。

赵佗作为任嚣的副将,可谓是奉命于危难之际,在大秦国尉屠雎战败的紧要关头收拢军心,最终一举**平岭南,如此功勋岂能不令人震撼?

此刻,田泰望着赵佗的魁梧身姿,不由得暗自赞叹着。

天呐,这就是当年跟随任嚣将军平定岭南的赵佗啊?

连大秦国威屠雎都打不赢的仗,就是靠着任嚣和赵佗两个人力挽狂澜,老夫今日能得见如此武略的将军,真是三生有幸啊!

田泰打心眼里对赵佗这个出身微末却战功赫赫的猛士心存敬畏,眼下见赵佗近在眼前,田泰更是不由得多注目了几眼。

“六师将军啊,方才卑职前去找右丞相有些事,因而没能赶上六师将军您奉送的贺礼,老夫刚才闻之,便急忙赶来回礼,还请六师将军莫要见怪。”

赵佗朝着秦风一打拱,慈眉善目地说道。

赵佗的这声自称“卑职”,立马让周遭的文武群臣有些愕然。

田泰更是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

不,不是吧?

赵佗将军居然在秦风那小子的面前自称卑职?

这还是那个跟随任嚣将军**平岭南,威风八面的南疆柱石吗?

一旁的嬴政见状,则和声打着圆场,道:“哎,赵将军,你可是当世名将,于大秦又立下赫赫功勋,你在秦小子的面前自称卑职,未免也太过不妥了吧?”

赵佗躬身作揖,却敬声道:“赵大人所言有理,但卑职却不敢妄自托大,卑职出身卑贱,有幸承蒙陛下信任和任嚣将军提携,方才略有微功,卑职岂能以此居功自傲……”

赵佗的话说得谦卑不已,随即又朝着秦风作了一揖,道:“六师将军乃陛下之宿卫,执掌宫宇禁军羽林,于情于理,卑职之位都应逊于六师将军之下,故而自称卑职未有不妥。”

嬴政见赵佗如此精明,倒是和善一笑,“好好好,没想到赵将军还如此能言善辩,你既有此愿,就听凭于你吧。”

说罢,嬴政心情大好,随口道:“赵将军,你看看,人家前来摆放我们家秦小子的世家官宦,可都是携着重礼而来,你只身前来,可是略有不当啊,哈哈哈哈。”

赵佗听出嬴政的笑声爽朗,便也陪着笑脸,道:“赵大人,卑职其实并非空手而来,卑职特带佳礼而来。”

“哦?是何等宝物?”嬴政道。

赵佗旋即从腰间取下佩剑,解了系绳,随即朝秦风双手恭奉,笑道:“六师将军,此剑名为‘切玉’,乃卑职随身佩带之兵刃,跟随卑职南征北战已有多年,是为卑职追随任嚣将军为副将时,任嚣将军亲自择人由玄铁打造而成,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今老夫特来拜访六师将军,愿以此剑恭祝六师将军岁首安康,还请六师将军莫要嫌此礼简陋啊!”

赵佗说罢,一边垂头下去,将双手高高举起,一边暗地里嘴角邪笑着。

子婴少公子,老夫倒是要看你敢接不敢接!

老夫目下虽然落魄失势,但老夫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岭南高官!

任嚣病重之后,老夫也提领了岭南如此之久,老夫的佩剑如同代表着岭南的权柄,子婴少公子你若是敢接,毫无疑问就是图谋不轨!

陛下若觉察此一节,还会派你去镇压岭南吗?

赵佗正暗自得意之时,秦风却见赵佗毕恭毕敬的模样,又看了看赵佗双手捧着的宝剑正闪烁着华贵的光芒。

秦风顿时有些犹豫,“赵老伯,您,您看我是接还是不……”

嬴政闻声不语,却是眉头下意识皱起,似乎在盘算着赵佗忽而奉送佩剑的本意。

赵佗选择在这个时节把自己的佩剑赠给秦小子,到底意欲何为?

莫非,赵佗是想以此来试探朕的态度?

赵佗将佩剑相送,似乎是意在确定朕是不是真的决定要把秦小子派到岭南去稳固局势啊!

赵佗的佩剑如同岭南的三郡兵权,秦小子若是接,那便是心有异心,若是不接,也证明了秦小子心有忌惮,无雄心壮志,朕也不好再派秦小子去岭南了……

好你个赵佗,用心果然险恶!

只可惜赵佗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朕从一开始就是听从秦小子之策,施计把赵佗你骗来咸阳,再将你彻底圈禁!

嬴政反应了过来,随即朝正犹犹豫豫的秦风一抬手。

“秦小子,既然赵将军如此盛情,的确是却之不恭啊,你就接下吧,莫要辜负了赵将军的一片苦心呐!”

赵佗闻声猛地一愣。

这,陛下这是为何?居然让子婴他接剑?

陛下怎么不按常理啊!

秦风听见嬴政的话语,心里也便有了底气,颔首道谢,“那就多谢赵将军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赵佗自己弄巧成拙,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但是当着这么多官吏面也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好,如此甚好……”

田泰看着眼前的场面,更是目瞪口呆着。

天呐,秦风的这个祖父赵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何赵佗送秦风礼都要他的批准啊?

赵佗这样的功勋之将,都对秦风和赵龙这般恭敬,老夫莫不是花了眼了吧?

此时。

赵佗正心中不悦,随即把佩剑朝一旁的田泰一递,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仆从,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帮你家少爷接着!”

田泰正惊愕于秦风、嬴政和赵佗三人的关系,此刻被赵佗猛地一训斥,顿时傻了眼。

谁,谁是仆从啊?

赵佗将军怎么把我当成秦风的仆从了啊?

苍天啊,老夫在赵佗将军的眼中,到底是有多不堪啊!

田璧君见此情景倒是显得落落大方,抿嘴一笑,走上近前,拂袖便接过佩剑。

“赵将军,您且交由我吧,我本就是要伺候秦郎君的,与这府上的女婢无有不同,我来帮秦郎君好生接着就是。”

嬴政看见懂事的田璧君,脸上立刻泛出笑意,生怕田璧君受了委屈,便和声介绍道:“赵将军,你有所不知,这璧君丫头正是秦小子未过门的娘子。”

“至于你方才错认的仆从嘛,其实是璧君丫头的爹。”嬴政朝田泰白了一眼,介绍田泰的时显然没什么好气。

赵佗奉送上佩剑,闻声后便赶忙朝田璧君拱手作揖,连声道:“哎呀呀,原来是六师将军之妻啊,卑职失敬,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海涵啊!”

“赵将军这可是折煞我了,我一介女流,哪里受得起。”田璧君也回礼道。

“怎么样?赵将军,我为我家秦小子选的孙媳妇,品行样貌都样样顶尖吧?”

嬴政有些得意地道,话里话外似乎还暗藏着深意,“只怕赵将军贵人眼拙……”

赵佗一品味,立马明白了大概。

陛下这话,是在奉劝老夫莫要痴心妄想啊!

陛下连子婴少公子的终身大事都早就决议好了,专门挑选品貌皆佳的女子配之,这说明……

陛下是完全把子婴少公子在当作储君来培养啊!

“赵大人眼光不俗,此二人郎才女貌,定能成琴瑟和鸣,天作之合!”赵佗赶紧阿谀奉承起来。

此刻,一旁的田泰似乎被众人全然遗忘了。

望着嬴政、秦风、赵佗和女儿田璧君四人相谈甚欢的场面,田泰只觉得一阵羞愤之感。

岂有此理!

明明是老夫的千金和秦小子的婚事,老夫可是岳丈啊,怎么老夫这反倒如此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