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冯去疾宣告的话语传彻罢。

四下里的官民无不小声地议论开来。

“任嗣?他不是任嚣将军的长子吗?年纪轻轻的,好像还从来没有去过岭南吧?”

“就是啊,陛下让冯大人来择定特使的人选,选定任嗣来担当,怕是有些不妥啊。”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交给龙川县县令赵佗去办更合适啊,赵佗在岭南总揽了这么久,岭南百姓也服他啊!”

“没错,还得是赵佗将军啊,赵佗将军当年可是任嚣将军手下的一员虎将,平定岭南,赵佗将军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

此刻,赵佗也同样在护送灵柩的队伍当中,听着众人对自己的称赞之声,赵佗不免得意一笑,也自然而然地昂首挺胸起来。

“谬赞了,诸位谬赞了,老夫何德何能,是陛下信任,任嚣将军提拔老夫罢了。”

赵佗忙按着两手,自谦地说着,但其语调当中不免夹杂着几分自得意满之意。

可是赵佗万万也想不到的是,他此刻的言行举止,已经被不远处的高岗上的嬴政和秦风尽收眼底。

矮崖高石上,嬴政和秦风听着官民的议论之声,看着赵佗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对于赵佗此次被始皇帝召来京师咸阳的真正原因,秦风心知肚明,那便是始皇帝以为赵佗加官进爵为由,行将其圈禁之实,以免岭南之地陷入赵佗拥兵自重的境地……

此刻,秦风见赵佗的声望在官民们的心中如此高涨,不免担心起来,小声说道:“赵老伯啊,看样子群臣和百姓们都对赵佗颇为敬重啊,那限制赵佗一事,还得小心行事才是,不可操之过急。”

嬴政闻声,目光依旧凝视着不远处的场景。

一边拍着秦风的肩膀,嬴政的嘴角一哼,冷声说道:“哼,赵佗毕竟在岭南经营了那么多年,从任嚣病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划了,要说赵佗他全无成效,那也的确是自欺欺人。”

嬴政转而又道:“但是,赵佗的奸计野心若想得逞,也远没有这般容易!秦小子,你等着看吧,陛下已经决议,赵佗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岭南了,就让他这个功勋之臣在咸阳安享晚年吧……

“朝廷和陛下,是不会亏待赵佗这样的大功臣的……”嬴政淡淡说罢,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坚毅狠辣的神色。

秦风见状不由得为嬴政的果敢感到惊异,赵老伯狠辣起来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忽而。

只听闻不远处传来冯去疾的话语。

“任嗣,你为何不做声?勿要多论旁人之言,你可愿意?”

任嗣正沉浸在为父亲任嚣安葬的悲痛之中,此刻突然听到右丞相是受陛下之命委自己以重任,任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卑,卑职……卑职……”任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老二任泉和老三任忠却一把攥住了任嗣的臂膀,任泉压低嗓音,鼓励道:“大哥啊,你难道不想继承咱们父亲的遗志吗?”

任忠也道:“是啊,大哥,二哥说得是啊,咱们父亲征战沙场十余年,现岭南未安,父亲却已经病重亡故,如今陛下又委大哥你如此重任,为了光耀咱们任家的门楣,大哥你也理当不辞啊!”

任嗣见自己的两个弟弟都如此有豪情壮志,便也不再犹豫,久居咸阳,任嗣心中多年的愤懑顷刻间喷薄而出。

一个健步上前,任嗣两手一拱,郑重说道:“冯大人,卑职愿往!”

冯去疾见状立马满意一笑,眯着眼颔首道:“好,这才对,虎父无犬子,这才是任嚣将军的血脉!”

此话一出,周遭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啊?就这样让任嗣这小子担当如此重任了啊?”

“老夫原本还以为冯大人是戏言,谁曾想那任嗣还真的敢答应啊,冯大人难道就不为岭南的乱局考量考量吗?”

“胡闹,当真是胡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也能担当特使了,笑话!”

赵佗听见任嗣突然应允的话语,立马也显得赫然一惊。

任嗣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接?

难道他就没看见老夫在官民之中的声望吗?

真是岂有此理!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一定还有转机……

老夫提领岭南已有时日,若是没有老夫,岭南之乱绝不会轻易平定,陛下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

瞧着吧,冯去疾应该只是让任嗣随行,真正的特使之位还是老夫我的!

正当赵佗内心暗自愤慨时,冯去疾却全然不顾周围官民的嘈杂议论,高声宣告了起来。

“任嗣听旨!

“本官奉陛下之命,择定特使人选以远赴岭南,收服纳降!任嗣,上前接剑印!”

任嗣不敢耽搁,当即上前拱手,冯去疾果断交接罢,继续高声道:“现着任嗣为特使,任泉、任忠为副使,同赴岭南,以播陛下之隆恩,弘大秦之国威,弹定乱局,收服叛贼,不得迟误!”

“卑职接旨!”

任嗣、任泉和任忠兄弟三人当即异口同声,慷慨说道。

冯去疾顺理成章地说罢,投给了任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便领着一众属官抽身离去。

同时。

不远处的高岗上。

秦风见冯去疾真的委派任嗣、任泉和任忠三兄弟为出使岭南的人选,顿时有些意外。

“赵老伯,冯大人真的这样宣旨了啊?看来陛下已经决议了,赵佗是真的要被架空了。”

嬴政和善一笑,道:“那不然呢?赵佗现在孑然一身,身在咸阳,就算赵佗有些声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陛下难道还要放虎归山吗?”

秦风闻声,顿时对始皇帝的雷厉风行感到一丝敬佩。

无论遇何事皆是断然处之,绝不拖泥带水,快刀斩乱麻,如此看来,从赵佗离开岭南的那一刻起,他那割据岭南的野心就注定要消亡了……

嬴政朝着不远处的人群仔细端详了一阵,感慨万千。

“任嚣将军,满门忠烈啊,任嚣将军一生为大秦披肝沥胆,其三个儿子也临危受命,连其父的灵柩都未曾安葬,就要远赴岭南,实属不易啊!”

秦风听罢也觉得有些动容,哀声道:“没办法,任嚣将军在岭南的声望向来高昂,任嗣、任泉和任忠三人继承的是任嚣将军的遗志,只有他们去,岭南的乱民才会臣服。”

嬴政颔首,“秦小子,你说得正是,这也是为了避免将赵佗放虎归山的唯一办法。

“只希望二十公子嬴麒,能代替任嗣几人把任嚣将军的灵柩安葬妥当……”

此刻。

不远处的周遭的议论之声渐渐愈演愈烈。

赵佗的脸色也早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望着冯去疾一行人的背影,赵佗的内心疑惑不已。

这,这怎么可能啊?

冯去疾真的把特使的重任交给任嗣了?连任泉和任忠那两个小子都作为副使一同前往……

可是,陛下为何对老夫却毫无委任啊?

难道岭南如此变故,陛下还要老夫这样视若无睹吗?

这到底是何缘故啊?莫,莫非陛下他……

“嘶——”

赵佗只略微一考量,心中猛然涌上一阵惊慌失措之感。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夫向来行事谨慎,一定是老夫太过敏感了……

赵佗不敢再想,连忙朝着冯去疾走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行,老夫还是得先问个清楚,冯去疾那老东西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