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赵佗被嬴政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得浑身颤抖。

心里一阵惊慌,赵佗暗自盘算了起来。

什么?

陛下为何好端端地要提长公子扶苏之子?

陛下是要用皇孙来震慑岭南吗?

扶苏之子有二,嫡长子嬴子婴早已在九年前杳无音讯,虽然陛下对外宣称是外出游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嬴子婴早就离奇殒命或失踪了。

那就只有扶苏的二儿子嬴子昭了……

长公子扶苏在大秦朝局中的威望甚高,按理说其子嬴子昭作为大秦的少公子,声望也不弱于扶苏,可是岭南毕竟地处偏远,陛下真能下得了这般决心吗?

若是陛下真的把心一横,让嬴子昭子承父命,以扶苏之声望,想要弹压住混乱的岭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那……老夫这些年来的心血,岂不是要拱手让给嬴子昭了啊!

老夫绝对不能容许这种局面出现!

思来想去,赵佗早已惊慌失措,但是在始皇帝面前,赵佗也只能强忍住震惊,试探着出言。

“陛下,请恕末将斗胆,少公子嬴子昭虽然德才兼备,但是其尚在年幼,岭南乱局恐难以掌控妥善,岭南之地事关大秦江山社稷全局,末将叩请陛下三思啊!”

赵佗说罢,嬴政却不慌不忙,一声轻笑,转而问道:“年幼?那依赵将军之见,朕的孙儿该到什么年纪,才能提领岭南大业呢?”

赵佗一闻声,顿时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陛下问老夫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试探老夫?老夫该如何回答方为妥当啊?

正当赵佗一筹莫展之际,赵佗忽而想到了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嬴子婴。

想当初嬴子婴离奇失踪之时已年近七岁,如今又已过了九年之久,那便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赵佗便立马就势说道:“启禀陛下,若是陛下要遣皇孙前往岭南掌控乱局,其至少应到舞象之年,心志则坚毅,声望自能服人,方堪大任啊陛下!”

在秦时,舞象之年指的正是男子十五岁到二十岁的时期,象原本是古武舞名,《礼记·内则》中有记载,成童,舞象,学射御。

赵佗故意这样说舞象之年,直接点明了应择十五岁以上的皇孙,无疑把嬴子昭排除了在外,其余的皇孙就更是不必多说,完全无法选择。

“唉!”

赵佗说罢,转而故意地一声叹息,继续道:“可怜上苍不明啊!少公子嬴子婴外出游历至今还未归来,若是少公子嬴子婴在咸阳,陛下又何须陷入此烦恼啊?”

嬴政一听,立马便明白了赵佗心里的想法。

舞象之年,好一个舞象之年!

好你个赵佗,你这是在想故意用言语堵住朕啊!舞象之年不正比子婴现在还要大的年纪吗?

赵佗你明明知道子婴早已在九年前失踪,却还故意如此言说,真是其心可诛!

嬴政心中虽然对赵佗的别有用心感到愤慨,但赵佗毕竟是有功之臣,嬴政便继续面色和善地望着。

其实一切都在嬴政的掌控之中,嬴政沉声问道:“赵将军,你之所言,朕也深以为然!”

赵佗听见嬴政赞许,还没来得及欣喜,便继续听嬴政道,“既是舞象之年可承此大任,那朕的孙儿恰好也已束了发,按赵将军所言,朕的孙儿足以掌控岭南了,有赵将军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

赵佗听到这,已经一头雾水地怔在了原地。

什么?

嬴子昭已经束过发了?

不可能啊,那嬴子婴九年前失踪的时候七岁,此绝密之事,老夫记得千真万确啊!

嬴子昭可是嬴子婴之弟,比嬴子婴要足足小出三岁上下去呢啊!

嬴子昭现在最多十二三岁,岂能束发啊?

在秦时,男孩束发要到十五岁,成童时束发为髻,代表到了可以研习各种技艺的年纪了,正所谓束发而就大学。

此刻,赵佗听见嬴政说孙儿已束发,顿时慌了,颤颤巍巍道:“敢,敢问陛下,子昭少公子何时束的发?末将或许是记差了,末将本以为子昭少公子还尚且年幼,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呢……”

嬴政看着赵佗那副谄媚的面孔,真恨不得狠狠朝他脸上啐一口,再命人把这个狼子野心之徒大肆惩治,削去兵权再说!

“赵将军,你所记不错,朕的孙儿子昭的确是十三岁的年纪,不过朕说的已束发的孙儿,不是子昭。”

什么?

不是嬴子昭,那,那是何人啊?

老夫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陛下还有个年长的皇孙啊!

赵佗的瞳孔猛地一缩,便听嬴政缓缓道:“实不相瞒,赵将军,朕这件事还未曾告诉任何人,你可要为朕守口如瓶啊。

“其实是朕的孙儿子婴回来了,子婴去岁已束发,现年十六,也正是赵将军你方才所说的舞象之年,可堪大任的年纪啊!”

嬴政的话语如清风一般在大殿上回**着。

“本来朕还对可否委子婴以大任心存疑虑,此番连赵将军你都这么说,那子婴的年纪合适,再借着其父扶苏的声望,子婴掌控岭南也在情理之中啊!

“赵将军,你这也算是为大秦举荐人才,朕可真要好好犒赏于你啊!”

赵佗听着,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不寒而栗,满腔的血都仿佛要凝固了。

子,子婴回来了……

苍天呐!好端端地为什么子婴回来了啊?

那老夫刚才所言,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吗?

老夫的岭南之主的位置,就要这么落空了啊!

不,不对……

嬴子婴失而复还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天底下哪里会有如此幸运之事?

莫非是陛下在故意出言试探老夫?

赵佗老谋深算,转念一想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拱手上奏道:“果真是上苍垂怜啊!子婴少公子游历归来,定然能掌控岭南,真乃陛下之福,大秦之福啊!”

赵佗故意声情并茂地宣告着。

因为在赵佗的心中,早已断定了子婴绝不可能突然失而复还,嬴政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可下一刻,嬴政的话瞬间就给赵佗惊了一个激灵。

“赵将军,朕怎么看你有些将信将疑啊?”

嬴政旋即慢慢起身,端着袖自玉阶上威严而下。

“赵将军,不如朕带你去见见子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