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嬴政听着秦风义愤填膺的八个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本以为恩抚六国旧贵族,能够让大秦得以安定。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仁慈,天下已定,不愿再起兵戈。

导致了关东的六国贵族们惶恐不安,反而造成了国局不稳。

至于自己为了缓解关东的人地矛盾,迁移平民百姓到边疆的做法,更是引得怨声载道。

“赵老伯?赵老伯?”

秦风见嬴政长久沉默,便试探问道。

“嗯?”嬴政恍过神来,“秦小子,精辟啊!果然是见解独到!”

秦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施行起来肯定不会很容易,就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认识到啊!

“唉,陛下如今的做法是把军功地主、六国旧贵族和天下子民们都得罪了,往后的大秦,肯定会是越发动**啊!”

秦风一想到再过不久,秦始皇嬴政就会在沙丘驾崩,而他披肝沥胆定建的大秦基业,也会如天塌地陷一般分崩离析。

秦风不免有些惋惜。

嬴政唏嘘道:“是啊,秦小子你说得是啊……”

一旁的周青臣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

看着嬴政和秦风两人一问一答,议论国政的场景。

周青臣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仿佛这就是祖孙两代的两个帝王,正在为军国大事而操劳。

“秦小子,听你议论国事,真是酣畅淋漓,来,你再说说具体的做法?”

秦风咧嘴一笑,“嗨,说可太轻松了,但是实干起来肯定会面临各种艰难险阻。

“其实我心里的确还有些稳定大秦国局的法子,只是说了也没用啊,陛下也听不见,我这人微言轻的。”

嬴政一听,立马偷偷地朝周青臣踢了一脚。

周青臣脚下一个踉跄,急忙道:“阁下但说无妨,若再有得当之处,老朽可上奏陛下!”

“秦小子,你快说,真有可取的法子,周博士一定会给陛下谏言的!”嬴政也装模作样地说道。

秦风见不好推脱,便干脆和盘托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六国的旧贵族们迁移之后,关东的良田沃土,便要全部收归国家。

“国家再将土地分发给农户耕种,并且要禁止土地的交易,这样就避免了土地兼并。

“轻徭薄赋,农忙时要留有耕种的壮丁,并且允许农户灾年赊欠赋税,丰年时再补缴。

“然后就是开放山泽,让利于民。

“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人人有地耕,有粮吃,又轻徭薄赋,民怨从何而起呢?”

嬴政闻声,双眼顿时一阵发亮。

秦风又道:“除了这些,还要大力发展科技,也就是民工机巧和发明创造,改良农具,提高产量,人地的矛盾自然解决不少。”

“好!好啊!”嬴政大喜。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兴办学堂,在内史京畿设咸阳太学,在各郡设郡学,在各县设县学。

“而后开科考试,秦律、农田、水利、商贾等皆可考,择优录取,并委任官职,如此一来,百姓除了能安心耕种,也有了出仕之路,自然更加拥护陛下!”

嬴政闻声,一拍两手,赞叹道:“此法甚好!

“开科考试……妙啊!有了劝学之法,黔首谁还会造反?”

秦风笑道:“其实办学考试之法,就是将基层贤人提上来,也可将垄断的地主豪杰分化瓦解!

“而且还能为大秦培养人才,各郡县的官吏越来越贤能,受益的还是陛下和百姓啊!”

嬴政听得热血澎湃,“秦小子,还有吗,你接着说!”

“还有……没了吧……

“陛下其实只要注重的是,真正需要仁慈对待的,不是关东六国的旧贵族,而是原本六国的子民!

“只要让六国的子民安居乐业,不再思念旧国,光靠六国那些世卿世禄的贵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哎?对了,”秦风突然一想,又道:“陛下还有一个当紧事。”

“何事?”

秦风脱口而出,“早立太子!”

嬴政闻声,愣了一阵。

一旁的周青臣见状,心里也一阵七上八下。

“赵大人,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嬴政只点了点头。

“你们谈,你们谈……”

周青臣一对袖,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将屋门紧紧闭上。

周青臣刚走。

秦风立马朝嬴政走了过去,问道:“赵老伯啊,您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啊?”

周青臣可是博士仆射,是众多博士之首,秩两千石的高官。

嬴政笑了笑,“周博士是我的故交罢了。”

嬴政随口敷衍了一句,便问:“秦小子,你觉得周博士此人,如何?”

秦风想了一阵,说道:“周博士吧……想必治学是不错的,就是好像有些迂腐,许多观点,我俩各有不同的见解。”

“你觉得周博士说得不对?”

“各持己见吧,不过像礼法兼施的观点,他不能接受,也在所难免。”

嬴政点了点头,“好小子,有自己的主见,这样就对了!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成大事者,自然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

“有志者,要走的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不必理会他人的指责,只要你一旦踏上,刀山火海,也要一往无前!”

“好,赵老伯,您说的我记下了。”

秦风看着嬴政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却一阵感动。

嬴政对自己仿佛是一种长辈的关切。

口中的话也更像是殷殷嘱托。

“赵老伯,咱们聊了这么久了,咱们去喝点茶?下几盘五子棋消遣消遣?”

嬴政和善一笑,“不了,我衙门里还有事,今日就先不下了,改日再来。”

“啊?赵老伯您这就走啊?”

看着嬴政朝房门走去,秦风急忙喊道。

嬴政回过身来。

屋门开了半边,嬴政魁梧的身躯半掩在门框。

屋外温暖的阳光撒进,嬴政满脸慈祥地看着秦风的脸庞。

“好小子……走了!”

……

嬴政刚刚走出作坊。

等候在大门之外的周青臣立马凑了过来。

“陛下。”

嬴政脸一扳,“朕说了,莫要透露朕的身份!”

“子婴回来的事也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胆敢说出一个字……”

嬴政话只说了一半。

但周青臣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不停地点着脑袋。

“走吧!”

刚走出两步。

嬴政转身朝低头跟在一旁的周青臣问道:“周卿,你以为,子婴的才学如何?”

周青臣立马拱手道:“微臣以为,少公子子婴之聪颖,甚至远胜当年啊!”

嬴政的嘴角映出一抹微笑。

“子婴这孩子……的确是语出惊人……

“不过子婴这性子,也太烈了点,杀伐决断倒是毫不含糊……

“竟然还要靠战争来削减人口,真是惊世骇俗……”

周青臣连忙道:“陛下说得是啊!”

嬴政沉浸回味秦风的话语之中,半晌才道:“行了,此事万要保密,不可让他人获悉子婴的下落。”

说罢,嬴政随即大步流星地朝街巷走去。

对于周青臣。

嬴政心里有数。

周青臣身为博士之首,自然是精于秦律之法。

往后自然可以成为秦风的左膀右臂。

方才秦风“早立太子”的话更是再次点醒了嬴政。

眼下。

嬴政已经开始下那一盘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