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乐宫的鸿台上。

治粟内史王绾听着嬴政的话语,整个人都变得疑惑起来。

为何会如此之巧合?陛下怎么好端端地有了吟诗作词的雅兴了?

王绾本想着能借此机会一展自己的才学,也好在始皇帝的御前大出一场风头,借而能在群臣们之中也提高声望,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王绾当年可是位列丞相,后来因为上奏议论分封制惹恼了始皇帝,因而才被削去了丞相一职,贬为了治粟内史,虽然仍位列九卿,乃大秦朝局的首脑高官,但是毕竟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完全无法比拟。

王绾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在有生之年再拼一把,不说能官复原职,至少在群臣之中的声望必不可少!

“陛下,微臣有幸能聆听陛下的佳作,微臣受宠若惊!”

鸿台的殿内。

王绾低垂着脑袋,对袖朝玉阶上的嬴政说道。

王绾的内心却是一阵悲戚,因为自己借吟诗作词来讨好嬴政的想法就此落空了……

正当周围的官吏们也同样疑惑之时。

御座上的嬴政忽而放声一笑,娓娓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眨眼之间。

嬴政一语道罢,殿下正不以为然的王绾忽而愣住了。

王绾身居九卿之高位,自然是学富五车,而且对诗词歌赋也是颇有研究。

此刻嬴政的辞赋刚一吐出口,王绾顿时便觉察到了那辞赋个中的玄妙之处。

“陛,陛下……您……”王绾震惊无比,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

玉阶上的嬴政却像是未能听见一般,继续自顾自地吟诵起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王绾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

只觉得头脑忽而传来一阵深沉的噪声,王绾头皮一阵发麻,顿时便要歪斜着身躯瘫倒在地。

一旁几位官吏们急忙搀扶了过去,“王大人,王大人您没事吧?”

王绾坚持地支撑着身子,着急忙慌地说道:“无,无妨,快扶老夫起来……”

踉跄着站起身来,王绾朝着玉阶上的御座便是一阵赞美之言。

“陛下,陛下此篇辞赋足以傲视古今,就算是古之商周的辞赋名家们尚在世,也不及陛下才情之万一啊!”

王绾此刻已经全然没有方才溜须拍马的感情了,因为王绾的内心被嬴政的那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彻底震撼了。

王绾治学多年,可谓是饱读诗书,但是在王绾的观念当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让自己浑身上下为之一振的佳句!

现如今,这句能让人热血沸腾,浑身的汗毛都在竖直的辞赋已经出现,而且还是自己的皇帝陛下!

如此匪夷所思,又岂能不让人心生震撼?

与此同时。

嬴政滔滔不绝一般地将整首辞赋吟诵完毕。

此刻,嬴政手中捧着那面绢帛画像,内心同样久久不能平静。

正所谓画美辞赋更美,便正是眼前的情景吧,宫廷画师将美人玉漱描绘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而自己的皇长孙所作的辞赋,更是亘古难觅,个中温情不可言说,足以让嬴政心怀欣慰。

秦小子啊,你这首辞赋真乃旷世之作啊!

朕遍览群书也不曾见识过此等绝妙的辞赋之句啊!

好小子!了不起,以朕看来,你可比那些空有辞赋大家名号的追名逐利之徒厉害多了!

有能耐!真给朕长脸!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陛下文采好比文曲星下凡,普天之下无人能比肩也!”

忽而,殿下传来一阵官员们的高声赞美,将嬴政的思绪拉了回来。

嬴政恍过神,环顾着殿下的群臣,转而和善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嗯?诸位都听见了?诸位都说说吧,觉得朕这首辞赋作得如何?诸位尽管畅所欲言!”

嬴政继而将袍袖一摊,眉眼中透露着几分期待的神色。

殿下的官吏们立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起来。

“回陛下,微臣以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句,可以封神矣!”

“正是,陛下单单只凭借这八个字,便足可独步天下,再无任何辞赋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才学雄冠古今,真乃我社稷之福,大秦子民之福哇!”

嬴政听着群臣们发自内心的赞美声,心里别提多美了。

又反复朝群臣脸上震撼的神色一阵注视,嬴政放声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哈哈哈哈——

“诸位爱卿,实不相瞒,朕不过是传递此辞赋而已,朕并非要窃取他人之功……实际上,此辞赋的主人另有其人……”

嬴政话音未落,整个鸿台大殿里的群臣们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什么?

陛下的这首辞赋不是陛下写的?

那,那是谁写的?

正当众人担心若是寻常官吏所写,甚至是个平平无奇的白衣黔首所作,那方才岂不是白白把其抬到了不该有的高度?

这不是喧宾夺主的意思?会不会引来陛下心生不悦?

忽而,嬴政一拂袖,坦然道:“好了,朕不逗诸位爱卿了,此篇辞赋,乃是朕的孙儿所作!”

嬴政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陛下的孙儿所作,那就是大秦的皇孙,无,无妨了……

至少方才夸奖称赞此人,不会喧宾夺主了,大秦的皇孙乃是陛下宗室子弟,皇族后嗣,于礼制规格倒也合乎。

所有的官吏们都在扪心思忖,陛下口中的孙儿到底是哪一位皇孙的时候。

王绾额头上的白眉兀地一皱,继而脸色一阵舒展,撇嘴笑了起来,心里已是一片波澜。

秦,秦风?

陛下所说的孙儿,一定指的是秦风!

如此惊世骇俗之辞赋,除了子婴少公子之外,绝对没有其他的哪位皇孙能有这般能耐了!

子婴少公子啊!您可真是百年难觅的英主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秦能有此等才学之皇孙,大秦定可绵延国祚,长久不衰!”

“皇孙能有这般罕见之才学,定然皆是吾主陛下悉心教诲的结果,依微臣之见,此功依旧应当颂赞吾主陛下!”

嬴政听见众人的话语,心里很是受用。

半晌,嬴政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道:“好了,诸位爱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了,闲言少叙,都退下吧!朕还有奏章要批。”

嬴政说着便拂袖摒退了群臣,开始低头批阅起奏章。

“微臣告退!”

“臣等告退……”

正当群臣们各自散去的时候,嬴政自玉阶上的御案后缓缓道:

“王爱卿,你且止步,朕有话要问你。”

王绾正要跟着群臣齐齐下殿,忽而一听,顿时诚惶诚恐地转过身来。

躬身作揖行了一礼,王绾当即道:“微臣,静候陛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