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淳大人您快醒醒啊!蒙大人还在学宫门前等着呢!”

“蒙大人可是陛下御前的红人,如此怠慢恐有不妥啊!”

学宫中,周围的几位儒吏谒者们搀扶着失魂落魄的淳于越。

淳于越扶着几人的臂膀,将将撑住身子。

拂袖朝前颤颤巍巍地探着,淳于越慌忙道:“快,快去迎蒙大人!”

众人架着淳于越赶到学宫门前,便见蒙毅正领着一众威武的郎官伫立在旁。

“淳博士您好大的官威啊!本官在此等候多时了!”

蒙毅冷声一哼,便朝身后的郎官们一招手,“去,把淳博士和于大人都迎过来!”

一众郎官们蜂拥上前,顷刻便将淳于越和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围住。

淳于越见此情景,顿时内心慌乱起来。

这哪里是请啊?

这分明是在抓捕归案呐!

蒙毅身为郎中令,总揽京师咸阳所部郎官。

就算这群郎官们平日负责王宫卫戍,始皇亲卫,偶有主管京师稽查之能,但是也轮不到他们来缉拿啊!

再不济,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六英学宫里的博士仆射,大秦的儒生官吏之首!

思来想去,淳于越并未察觉到自己近日来所犯了何事,便弱弱地试探问道:“额,蒙大人,请恕老夫无礼,敢问蒙大人要带老夫等人,去往何处啊?”

蒙毅背过身去,招了招手,边走边道:“淳博士就莫要问了,您仔细想想也能想得出来,走吧,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带走!”

蒙毅一声雄浑的嗓音传彻在学宫的门前。

眨眼间,一众郎官便如押解犯人似的,推搡着一众儒生谒者和官吏们朝前走去。

一路上,淳于越白眉始终紧皱,似在扪心思忖,可淳于越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通为何郎中令蒙毅会带着郎官来缉拿自己……

自己虽然身为博士仆射,可是平日里负责的仅仅是六英学宫里的要务,若无其他要事,一般不会前往觐见皇帝陛下。

这郎中令蒙毅亲自带队前来,那势必是始皇帝有召,而且还是紧急之召,不然绝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但自己近日来什么罪责也不曾犯下啊!这到底是何缘故?

进殿面君之时,往往最好对自己的罪责有个预先的判断,至少揣摩圣意是必须的,因为在御前一旦言多有失,轻则殿前失仪,蒙担罪责,更有甚者,触怒龙颜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所谓伴君如伴虎,淳于越心里清楚得很,可是此刻淳于越内心却极其忐忑不安。

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始皇帝此事派郎中令蒙毅前来缉拿,到底所为何事……

金碧辉煌的章台宫大殿之中。

淳于越在蒙毅的押解下,失魂落魄地走上殿内。

还没来得及跪地参拜,淳于越便只听闻一声龙吟般的训斥之声。

“淳于越!你好大的胆子!”

淳于越正内心紧张,猛地被这声呵斥一惊,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语调,淳于越颤颤巍巍地朝御座上试探瞥去。

只见嬴政身躯魁梧,面色威严,冷漠的面容仿佛冰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陛,陛下?

淳于越这一看,魂魄更是都要被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毫无疑问,始皇帝雷霆震怒,竟然还破天荒地直称自己的氏名,难道自己真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了吗?

“罪,罪臣拜见陛下。”淳于越虽然被吓得胆战心惊,但是仍然求生欲极强,连忙跪地参拜,自称罪臣。

身后一众于兴贤等谒者,见淳于越都被吓得如此胆怯,更是同样惊吓不已。

跪拜在淳于越的身后,于兴贤等谒者虽然躲藏在后,可是双腿却止不住地发着抖,浑身上下一直渗着冷汗。

不多时。

玉阶上的御座传来嬴政深沉的话语。

“罪臣?朕看尔等欺辱工商户籍的黔首,倒是威风得很呐!学宫就是被你们这群腐儒搞得乌烟瘴气!”

嬴政的这句话在大殿中回响着。

殿下跪拜着的淳于越、于兴贤和一众谒者们,心里都同时“咯噔”了一下。

工商户籍?

腐儒?

皇帝陛下的这话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

难道……

淳于越闻声,略微一思忖,顷刻间便瞠目结舌地怔在原地,愕然自语道:“这,这这这……

“启禀陛下,罪臣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呐!还请陛下恕罪!”

淳于越当即不断跪拜在地,接连朝着地上叩着首。

淳于越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因为他为人干练老辣,心思也较为缜密,嬴政话语一出,淳于越立马反应了过来。

那工商户籍的黔首,不是别人,指的正是秦风和巴七芙两人!

在加上学宫乌烟瘴气,腐儒两句话,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与此同时,于兴贤等一众谒者们也同样接连磕头乞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淳于越心思繁乱,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沉闷。

如此说来……

陛下真的知道秦风那小子,而且还是大力维护的关系!

这般龙颜震怒,甚至当即派遣郎中令蒙毅带领所部郎官,将自己这些学宫里的儒吏们带到章台宫来兴师问罪……

所谓关心则乱,如此反应,足以证明秦风那小子和陛下的关系匪浅呐!

秦风那小子不会是皇帝陛下在宫外的公子吧?

可是这年龄也有些对不上啊,倒像是皇帝陛下的孙儿……

皇帝宗室虽然枝繁叶茂,但陛下的孙儿却也只有那寥寥数人。

秦风那小子跟少公子嬴子昭的年龄倒是差不多,只看起来年长几岁。

除了少公子嬴子昭……还有谁呢?

慢着!

淳于越内心正一阵思忖着,忽而觉得思绪戛然而止,只因自己猛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秦风那小子……不会,是子婴吧?

九年前,离奇失踪的子婴少公子?

正当淳于越满心惊愕之际,耳际猛然传来嬴政深沉的话语。

“够了!朕不想听尔等在这鬼哭狼嚎!”

嬴政面色冷峻,当即拂袖令下。

“淳于越,朕念你年迈,不忍横架斧镬,但你所犯罪责过重,着免去博士仆射一职,暂列谒者!罚禄一年!以观后效!”

“罪臣淳于越,谢陛下不杀之恩!”淳于越一听,心里顷刻舒缓了不少,赶紧领命谢恩。

与此同时,淳于越身后的于兴贤等人,便也以为此事是要大事化小了,正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突然。

嬴政面色一扳,怒道:“于兴贤!还有尔等!尔等身为学宫谒者,不思尽忠报国,反而仗势欺人,欺辱大秦子民,有违臣道!

“来人!将这群为非作歹的儒吏,通通打入廷尉狱!交付廷尉严办!尤其是首犯于兴贤!”

嬴政威严的话语在大殿中回**着。

于兴贤等谒者听到此,早已吓得两腿发软,连道都走不动了。

打入廷尉狱,交付廷尉严办……就算能免于一死,那廷尉狱的活罪更是生不如死啊!

于兴贤更是吓得浑身直哆嗦,只觉得裆下一热,竟止不住地哗哗流出一泡黄尿。

首犯……

凭什么自己成了首犯?

天呐!首犯莫不是要枭首示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