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但是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体,是唯一的脚印。

那一行延绵至风雪中的脚印,仿佛是在象征着,一个修行的人便是如此,大道苍茫,前方百般景,却处处危险,诡异莫测,回首身后,已然看不清来路。

他看着那阁楼上的两个人,对方却转身又隐入了阁楼。

楼近辰又看庄园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四角圆曲的字。

“停身庄!停什么身?”楼近辰心中念头闪过“只听过停尸庄,没听停身庄。”

“来啦来啦!”

楼近辰只是敲了两下门,后面并没有急迫的去敲击,但是里面的人却像是怕他走了一样,远远的就喊着‘来啦’,而且是一连喊了数声。

“吱吖!”

开门声在寂静的雪夜之中格外刺耳。

“客人里面请。”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土黑皮衣的老人,有些驼背,头上戴着一个厚布帽子。

他弯着腰,低着头行礼,以示尊重,但是那弯腰向上看的眼睛,却翻起了白眼,一点黑眼珠向上看,显得非常的诡异。

楼近辰根本就没有多看他,只往里面走。

里面有影壁,影壁上面一片黑漆,画的是什么楼近辰也没有看,绕过之后,便是庄园的正堂,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是却有屏风挡着。

“客人,请进,我家主人说了,直接进去便是了。”那个开门的人跟在身后说道。

楼近辰没有理会,却看了看那屋檐下挂着的风铃。

那风铃的样子很特别,穿裙子的小女孩模样的风铃,在风中发出断续的铃声。

楼近辰只是看了一眼,进入屋子里,绕过屏风,他眼中一亮。

这是一个会客堂,正靠背的主位上面没有人,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壁画,壁画一片山水的模样,但是如果不细看,而是泛泛的看的话,却会觉得那壁画像是一个人的脸。

其他的客位上面却有人坐着。

总共三个人,每人一席,跪坐在那里,身前的矮桌上一角都点着一盏灯碟。

他们一个个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不知道坐了多久的样子,当楼近辰走进来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向着楼近辰看过来。

楼近辰站在那里,看着在场的人,其中竟是有一个楼近辰曾经见过的人,他初上巨鲸山上时,六境之时法念不受控制的化生其他的法象来,当时便有一个长发妖道。

之所以楼近辰也会觉得这个人是妖道,便因为其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妖异气质。

他那一身乌黑齐腰的黑发,顺滑,中分。

楼近辰进来的时候,他抬头,浓眉,一对狭长的双眼,像是带着勾子一样。

面白无须,脸颊的颧骨较高,就他这个人只看脸面相貌,绝对说不上好看,但是他身上透着的那一股气质,却让人觉得妖异。

而那长发妖道的对面是一个光头汉子,对方**着胸膛,露出白皙的肉来,他旁边再又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看上去却有些脏脏的样子。

她扎了几条辫子,看上去也是脏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穿的太久了没有洗过了,满是油垢的感觉,从她的身上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传出来。

而楼近辰看到她的时候,她缓缓的转头,那一双眼睛通红,往下沉,却又有一种无力的沾粘眼眶,像是随时都要掉出来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目光从三个人的身上都划过,然后目光落在那壁画上,他竟是觉得,画中的山水神秘浩瀚,透着无边的邪气。

只是他因为收敛了气息,没有用自己的那诡眼去看。

“大雪封路,诸位在这里作客,却怎么连酒肉都没有?”楼近辰问道。

那长发妖道却是说道:“此间主人留客而不好客,如何会有酒肉给你。”

“哦,既留客,怎不好好招待,既不好好招待,诸位怎么安坐不动?”楼近辰说道。

长发妖道却笑了,说道:“想不到楼府君竟也进入了这个庄子,那我也有伴了。”

“哦,怎么说?”楼近辰问道。

“这个庄子,没有人能够走出去。”长发妖道说着这话。

“哦,我不信。”楼近辰说道。

“也许,你可以,你一定可以的。”长发妖道的眼中似乎生出一些希望。

“没有人可以出得去,没有人可以。”另一边的那个光头人说道。

而那一个满身污垢的女子,则是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有声音走了出来。

踢踏、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楼近辰发现,在座的三个人居然都在发抖。

他对这个长发妖道可是有印象的,当年他都敢来打自己的主意,而现在居然坐在这听到里面的走路声,就吓成这样。

楼近辰也盯着后面那个通道看,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阴邪之气从那里涌来。

然后他看到有一个跛脚的人从里面走来,他一身土黑色的衣服,头上缠着头巾,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刀身上满是血污,像因为长年杀猪宰羊却又从来没有洗过。

他走出来,手里挽着刀花,嘴里好似在喝着歌:“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刀刀刀……”,脸上满是兴奋。

他像是没有看到楼近辰一样,在三个坐着的人中来回的打量着,似乎在看谁身上的肉更好。

最终,来到那光头露着胸膛的人面前,那人浑身都在颤抖,却又一动不动,那跛脚人直接弯腰,扯开他的衣服,直接伸刀下去。

楼近辰眼睛一眯,看到那光头人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鲜血流淌,那光头人浑身颤抖,而另外两人却像是大松了一口气。

跛脚人拿着手中割下新鲜的东西,转身就往回走,楼近辰看着他转到后堂去,于是迈步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三个人坐在那里不动,如待宰的羔羊。

即使是羔羊也是会跑的,他们却不会。

楼近辰跟了进去,于是他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这是一个老人,身上干枯,像是一具干尸一样,但是他却穿着一身的白袍,头发梳的极为整齐。

他的面前是一个炉子,炉子上面有一块铁板,而刚刚割了肉回来的跛脚汉子正持刀站在旁边。

他拿回来的那一块肉,已经放在铁板上面煎了。

楼近辰进来,他却像是没有看到楼近辰,目光只盯着那一块煎着的肉,眼中满是贪婪,咽喉动着,像是在咽口水。

楼近辰闻到了肉的焦香,竟是从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食欲。

他是很清楚这肉是从谁的身上割下来的,可现在居然生出了食欲,并且越来越强烈。

“吃人肉?可不好。”楼近辰像是在告诉别人,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那个干尸般的老人,抬头,楼近辰从他的眼底看到血色,像是一对充血的眼睛:“为什么?”

“因为别的人看到了,会不舒服。”楼近辰说道。

“哦,也就是说,只要是他不会不舒服,就可以吃的是吗?”那个干尸般的老人说道。

“对于人来说,是永远不可以吃的。”楼近辰说道:“除非他不是人。”

“那伱觉得我是不是人?”那个白袍的老人用竹夹将那一块带血的肉翻了一个边。

滋滋的油冒出来,一股香味直冲鼻子里,它似乎在篡改着楼近辰的思维。

“只要是吃人肉的都不是人。”楼近辰说道。

那个持刀立于一边的跛脚汉子听到楼近辰的话,猛的抬头,双眼冒着凶光,手紧紧的握着刀,似乎楼近辰对他说了侮辱性极强的话。

而那个干尸般的老人也终于抬起了头,说道:“你说我不是人?”

“你不是!”楼近辰说道。

那个干尸般的老人身上一股邪恶在涌动,他盯着楼近辰,问道:“你说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你不过是人形的妖魔罢了。”楼近辰说道。

“人为什么不可吃人,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有人偷偷的吃人,还和别人换着自家的孩子吃,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不是人。”那干尸老人说道。

“你说的我没有见到,但是现在你做的我见到了,所以,你不是人。”楼近辰说道:“你只是一具尸妖。”

“我,尸妖?”干尸般的老人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不管我是什么,但是今天,你一定会是我的食物,我要割下你的肉,一块块的烤着吃,煎着吃,煮着吃,……”

“先吃你的嘴,到时候看看你的嘴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能说。”干尸老人话落,喊道:“先割了他的嘴。”

他旁边的那个跛脚人立即持剔骨尖刀朝着楼近辰扑上来。

楼近辰伸手在发间摘下剑,朝虚空里一竖,一抖,朝前一刺,那小小的剑便已经在刺的过程之中变长,化作三尺剑锋。

朴实无华的一剑刺击,那个持剔骨刀的跛脚汉子,身形一晃,在剑下竟是晃出七道影子,影子矮身,躲过了剑的刺击,各自拿着尖刀朝着楼近辰的身体钻来。

然而楼近辰手上的剑却不知怎么,在势尽之后,依然朝下一个划落,不可思议的扎刺进了一个人影的身上,从后背刺进去,贯穿脊柱,直入其胸膛之中。

剑的力量贯穿扎着,他根本就起不了身,而其他的影子也都消失了。

“撞我剑上,万般道也只有一条。”楼近辰淡淡的说道,将剑拔出,那个跛脚汉子居然就那样直接滚落在地,竟是连挣扎都没有的就死了。

那干尸般的老人,却用那一双充血的眼看着,说道:“好剑术,好重的剑意,杀机内藏,一剑之下,身魂俱灭,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你没有必要知道,你的我也不想知道,今天路过这里,本来的好心情被你坏了,我只想杀死你而已。”楼近辰冷声说道。

我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