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瑟瑟心头一惊,不知云轻狂何出此言。难道说,是要回南玥?
风暖显然也是一愣,但是眸底却很明显有了怒意。他起身掀帘走了出去,瑟瑟也随后跟了出去。
朦胧的月色下,但见帐篷前的草地上,静静停着一辆马车,正是瑟瑟来之前坐的那辆马车。马车后面,有几十匹骏马,牵着马的人,除了明春水派来保护瑟瑟他们的那队扮成商旅的侍卫,还有夜无烟的十二个铁卫。
看这架势,这是要离开北鲁国了。
很显然,风暖也没料到眼前是这样一种状况,虽然,他依旧保持着悠然自得的神色,但眼底却掠过一丝黯淡。他倒是未曾料到,夜无烟和他来了这么一招。
“你们,这是要回南玥?”风暖眯眼淡淡问道。
“是这样的……”云轻狂话未落,便被风暖一扬手,截断了话头。
风暖剑眉微拧,冷冷问道:“璿王呢?”
“在马车里!”云轻狂勾唇邪笑道。
风暖径直走到马车面前,冷风**起他的黑斗篷,在夜色之中,飘洒着怒意。
“璿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璿王要连夜回南玥?璿王不是受伤了么,这般颠簸,不怕伤势难以愈合?”风暖站在马车前,冷声问道。这个夜无烟,难不成是不要命了吗?
“谢赫连皇子关心,烟不胜感激。只是,适才方得到边关急报,有一股不明势力攻击我边城墨城,本王不得已深夜告辞,倒是打扰赫连皇子歇息了,希望赫连皇子莫怪。还烦请二皇子明日代烟向可汗辞别。”马车的帘子低低垂着,看不到夜无烟的身影,只听到他温雅淡定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伴随着几声轻轻的咳嗽。
风暖冷冷笑了笑,道:“既然是边关有战事,璿王要走,赫连也不好挽留。”夜无烟搬出了边关战事,风暖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谋略,他走,他倒是喜闻乐见的。只是,瑟瑟呢?
风暖厉眸一转,望向云轻狂,道:“看样子狂医也要走了?”
云轻狂笑眯眯极是无害地说道:“打扰二皇子了,本狂医和璿王相交一场,如今他身受重伤,在下只得随璿王一道回去了。”
“好,那狂医也慢走不送。”风暖冷声道。
云轻狂桃花眼一眯,淡笑着说道:“不过,江姑娘恐怕也得走,她的伤口已是三度开裂,没有本狂医的药,怕是再难愈合啊!”
“既是如此,烦请狂医将药留下。”风暖道。他早就料到最后肯定会有这么一句。很显然,夜无烟深夜回国,是见不得瑟瑟和他同帐而眠,要借机将瑟瑟带回南玥。
“抱歉得很,药都用在璿王身上了,您方才也看到了。现下我身上已无药,只有回国去配。”云轻狂摊手笑道,一副极无奈的语气,但是,他唇边很明显带着一丝笑意。
风暖闻言,静静伫立在月色中,虽然依旧是淡定的样子,但是站在他身畔的瑟瑟,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瑟瑟清眸流转,不知何以会发生这样一幕,就算边关有战事,夜无烟受了这么重的伤,有必要不顾旅途颠簸,急急回去吗?又不是大国来犯,小国的侵扰何以要他亲自去指挥?
抑或是,那有战事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或许根本就是看不得她和风暖在一起。难道说,他对她有一点儿心动?
瑟瑟苦涩地笑了笑,若说之前,她或许会因此而欣喜,但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他的喜欢,就算令她感动,令她震撼,她还是不会要的。
不过,北鲁国她确实也不想待下去了,经过赫连霸天那件事,她的存在,就是风暖和赫连霸天兄弟反目的导火索。再者,她发现自己难以面对风暖的柔情。是以,她还是乖乖回南玥妥当。
瑟瑟转首,仰视着风暖,清声说道:“赫连,我恐怕只能告辞了。”
风暖有些不满地扬眉,黑眸中闪过一丝深浓的失落。
“你真的要走?”他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痛楚。
“是啊,我只是来这里观看祭天大会的,如今祭天大会结束,我自然要走了。赫连,后会有期。”瑟瑟浅笑道。
“好了,赫连皇子,告辞了!”云轻狂似乎是舒了一口气,高声喊道:“江姑娘,上马车吧。”
马车?瑟瑟妙目流转,却看不到第二辆马车,难不成是要她和夜无烟共乘一辆马车?
风暖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鹰眸一眯,冷然笑道:“来人,到雁京去购一辆马车,要最好最舒适的!”
云轻狂瞪眼道:“赫连皇子,我们这就要出发了,恐怕是等不及购马车了。”
风暖眯眼笑道:“不耽误大家的行程,现在自可出发,我先送江姑娘一程,购买了马车,让他直接从雁京追我们即可。”言罢,风暖命令身旁的侍卫将他的大红马牵了过来,风暖抱着瑟瑟,翻身坐到马上。
月色下,大红马嘶鸣一声,带着风暖和瑟瑟,率先向前走去。
云轻狂呆了一瞬,也翻身上马,吩咐队伍即刻出发。
朦胧的月色下,几十匹马,一辆马车,在草海中缓缓行进。
瑟瑟极是尴尬地坐在大红马上,如今她肋部有伤,不方便自己骑马,但她更不愿和夜无烟共乘一车,只能和风暖共乘一骑。
好在风暖极是小心,和她挨得并不算近,而大红马,走起来很平稳,倒是没觉得有多么颠簸。
夜无烟有伤在身,马车自然行驶得很慢,整个队伍便也很慢。很快地,风暖派人购置的那辆马车追上了他们,瑟瑟便上了马车。
“赫连,不用送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瑟瑟透过马车窗帘,看到风暖依旧追随在他马车一侧,便低声说道。
“谁说我是要送你?”风暖从马上俯身,冲着她展颜笑道,“我要送你到南玥,看到你伤口好了,我再接你回北鲁,你若是不愿来北鲁,我便在南玥陪你!你还记得那一日,我送你面具时,你说要我陪你流浪江湖吗?现下我们便去流浪江湖可好?”风暖已经想好了,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黏住瑟瑟了。
瑟瑟实在没有想到风暖会说出这般话来,再看他那张俊脸,沐浴在阳光下,**漾着璀璨的笑意,那笑意炫目得几乎可以令人融化。一时之间,瑟瑟竟是不知说什么来回绝他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队伍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好似急促的锣鼓,敲得急慌慌的,很显然,来人有急事。果然,那匹烈马追上了他们的队伍,一勒缰绳,只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嘶。接着马上之人滚鞍下马,奔到风暖的马前面,急急禀告道:“二皇子,可汗急召你回云京。”
“说什么事了吗?”风暖剑眉一拧,犀利的眸光盯视着报信的人,那是他府内的侍卫。
“可汗只是说,要二皇子务必回京!”
风暖勒住马的缰绳,淡淡说道:“若是因为我和大哥对决之事,我是不会回去的。”
“二皇子,不是这件事。可汗从未如此急召过二皇子,事情肯定紧急。我隐约听说,好像大皇子出了什么事。”报信的侍卫沉声道。
“什么?”风暖眸光一凝,从马上俯身,透过车厢的窗子,对瑟瑟低声说道:“我去看看,待我处理完事情,再去寻你。”
瑟瑟扬手道:“你去吧!后会有期!”
风暖拨转马头,向前面车厢中的夜无烟道别后,便策马奔去。眼见得那一人一马消失在视野内,瑟瑟才放下车窗的帘子。
方才她隐约听到说是大皇子出了事,难道是赫连霸天出了意外?不过,他若是出了意外,也是恶人有恶报。只是,不要连累了风暖才是。可汗既然当年将风暖送到南玥做质子,很显然,在他心里,是比较偏向于赫连霸天的。
从北鲁国的雁京到南玥,有数百里,来时她们行了四日。因夜无烟的伤势,这次行得稍微慢了一点儿,一直到第六日清晨,她们才抵达南玥境内。这六日,瑟瑟始终没见夜无烟,只是听小钗和坠子说起他的伤势。听闻他的伤势渐好,她心头也稍微轻松了些。
到了南玥境内,云轻狂带着瑟瑟便和夜无烟的马车分道扬镳了。看来,夜无烟的伤势应当不算严重了,否则,狂医怎会丢下他不管。
她们一行人一路向东行了半日,穿过浓密的丛林,越过湍急的河水,在午时,到了一座山脉脚下。
世外桃源〖3〗第十二章
绵云山,山如其名,山势绵延数百里,高可及云。此山脉被南玥的北方人奉之为神山,很少有人到山中砍柴狩猎。在山脚下仰望,只觉得群山巍峨,草木葱茏,云蒸霞蔚。整座山脉,就好似名家手下的丹青名画。
谁能想到,闻名天下的春水楼便隐在绵云山之中。
瑟瑟伤势还没完全好,云轻狂命人为她备了一顶软轿,抬着上山。一路向上,但见得群山绵延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际。走了好久,穿过一道深涧,爬过一条羊肠盘山道,再过了一道一线天,来到一处高大的巨石前。挪开巨石,里面是一个山洞,他们一进到山洞里,身后一道石门呼啦啦落了下来,山洞里瞬间漆黑一片。这山洞又黑又长,崎岖曲折,绕来绕去,也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行了多久,忽然感觉到前方有一处微光。再向前走,光线似乎有些强烈,很显然是走到头了。
前方又有一块巨石挡在洞口,和山洞契合得不算严实,有金子般的光芒从缝隙里照下来。但是,那大石看上去着实太大,似乎非人力可以推开。
瑟瑟心想,就算知晓春水楼在绵云山中,估计也难寻到。就算寻到了,也很难进去,光这处山洞,就不知能困住多少人。
眼见那块巨石阻路,云轻狂足尖点地,纵身一跃,在巨石最顶端的一凸起处,轻轻一按,大石便好似门一般咯吱咯吱地自行旋转而开。
瑟瑟出了山洞,忽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一大片花林在眼前绵延开来,一眼望不到边际。花树上没有绿叶,唯有繁花满枝,花朵如小儿拳头大小,花开皆重瓣,极是繁丽。这种花树,乃瑟瑟平生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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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世外桃源[]
瑟瑟随着众人步入花林,淡而清新的香气悠悠扑鼻,沁人心脾,极是好闻。可是,才走不到十步,瑟瑟忽觉得脑中一片迷乱,就连手脚都有些发软,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瑟瑟大惊,难道说,这花香是有毒的?
果然,才刚如是想,便见云轻狂回首冲着瑟瑟狡黠地笑了笑,道:“是否感到了头晕难耐,四肢无力?”
“是啊!”瑟瑟看到云轻狂狡黠的笑意,咬牙说道,这家伙不早告诉她,非要她受点儿苦头才说。
云轻狂从药囊中取出一粒丸药,递到瑟瑟手中,道:“吃下去,否则,你会昏过去。人虽聪明,就是江湖阅历太浅薄了。”云轻狂啧啧说道,不忘调侃瑟瑟两句。
瑟瑟接过药丸,仰首吃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觉得神志顿时清明了,力气也渐渐地回到身上来了。
从花林中步出,眼前又是一亮。一大片平坦的田地在面前铺开,绵延数里,田间栽种着各种作物,田间阡陌交错相通,三三两两的农人在田里劳作。
田里的农人皆是粗衣麻布,装扮极是质朴。看到云轻狂、小钗和坠子,都笑嘻嘻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云轻狂和春水楼中的人这般熟稔,很显然,他是春水楼中的人。有人看到瑟瑟,极是惊奇地挑眉问道:“小云儿,你又从外面掳了好人家的姑娘了?”
另一个农人哈哈大笑道:“就是啊,你小子胆子大了啊!”
云轻狂闻言,呵呵笑道:“你们别乱说,这次这个姑娘,可不是我掳来的!我倒是想掳,但是轮不到我啊。”言罢俊脸上露出一副极是失落的表情。
“不是你掳来的,那还能有谁?”扛着锄头的农人惊异地问道。
云轻狂优雅地笑着道:“这个嘛,我想你们不久就会知道了。”
瑟瑟被这些人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微跳,她还从未被人用如同看媳妇一般的眼光看过,脸上浮出了两片红霞。
穿过一块块农田,绕过一片片明净的鱼塘,来到农田的尽头。这里伫立着一处大村落,茅舍石屋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每一处房屋都被桑竹一类的植物或篱笆环绕着。屋舍前,皆是木茂花繁。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家家皆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声从风里隐隐传来,一片祥和宁静。
瑟瑟惊异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水楼?”
云轻狂优雅地一笑,道:“是的,这就是传闻中的春水楼。”
没想到春水楼竟是这样一座再质朴不过的村落,瑟瑟真是惊异极了。
传言中,春水楼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外面,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四季芬芳。宫殿里面,摆设的都是珍奇古玩。春水楼的楼主明春水更是奢侈糜烂,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金杯玉箸。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却有四妻八妾九十九姬。
这春水楼完全颠覆了传言,也完全出乎瑟瑟的意料。
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只有古朴的村庄。自然,这样的村庄,明春水有四妻八妾九十九姬,大约也是不可能的事。
“是不是和传言不符?”云轻狂笑道。
“确实,传言春水楼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没料到是如此简朴的村落。”瑟瑟淡淡笑道。
“金灿灿的阳光,碧油油的稻田,两相辉映当是称得上金碧辉煌。”云轻狂笑道。
“嗯,这么解释,倒也是符合的。”瑟瑟笑道。
有垂髫小儿看到他们,叫喊着围了过来,有的却沿着小巷一溜烟儿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嘴里胡乱喊着:“蔷儿姐姐,云疯子回来了!”
“云疯子”很显然指的是云轻狂,瑟瑟忍不住笑了笑,他的性子,倒真是和这个绰号极是贴切。不过,蔷儿姐姐是谁?莫不是云轻狂的心上人?
瑟瑟回首看了看云轻狂,只见云轻狂听到那些小儿的话,眉头微皱,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他讪讪笑道:“那个,那个妖女,是我的克星!”
“妖女?克星?”瑟瑟抬眸笑道,云轻狂竟然这样称呼那个蔷儿,想必,那女子定不是一般之人。而且,瑟瑟还从未见这个狂人这般无奈地笑过。当下对那个蔷儿极感兴趣,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成为云轻狂的克星。
几人穿过深巷,来到一处小院前,推开藤蔓缠绕的篱笆,进到院内。但见院子虽小,却收拾得整齐利索,栽种着好几样花木,都是好养活的花,不名贵,却开得绚丽明艳,将小小的院落点缀得极是热闹。
“江姑娘,你先暂时住在这里。我还有事,先走了,小钗、坠子你们照顾江姑娘。”云轻狂说完,转身离去。
瑟瑟推门进到屋内,只见屋内摆放着简陋的床,低矮的几案,简洁的柜,一切是那样简单而质朴。
自此,瑟瑟便在这个简朴的小院住下了,除了每日里敷药治伤,服用云轻狂熬制的治疗寒症的汤药,有时也在村里村外走一走。
来到这里的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一位姑娘前来拜访瑟瑟。
那姑娘的肤色是干净明亮的浅褐色,容貌绝丽,秀发有些微卷曲,梳着两条可爱的麻花辫,看上去格外娇俏。她头上戴着类似于金冠一般的饰物,穿着颜色明丽、式样古怪的衣裙。
她的装扮和小钗、坠子不一样,模样也不太一样,莫非是云轻狂从外面掳来的?瑟瑟想起初来时,那些农人们戏谑着说云轻狂又掳来一位姑娘?
既然有一个“又”字,那便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谁?”瑟瑟没料到一大早便有人来拜访,一早起来,小钗和坠子都回家去拜见家人去了,如今,小院只有瑟瑟一个人。
“风蔷儿!”那姑娘简洁利索地说道。
原来是那位被云轻狂称为“妖女”、“克星”的风蔷儿,倒是没想到,竟是这般娇俏可人。不仅生得很讨人喜欢,而且笑容极其甜蜜绚烂,令人见了忍不住喜欢她。可是,瑟瑟却不敢大意,既然被云轻狂视为妖女、克星,那这女子一定不是表面看到的这样。
是以,瑟瑟极是客气地招呼着风蔷儿,同时心底也暗暗戒备。
风蔷儿俨如主人般在瑟瑟这个小院的厨房里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饭菜,四菜一汤,摆放在小木桌上,拉了两把椅子在桌子前,请瑟瑟用膳。说是为了欢迎瑟瑟,特地为瑟瑟做的饭菜接风。
虽然风蔷儿的笑容极是明丽真挚,虽然这饭菜闻上去香气诱人,但是想起“妖女”这两个字,瑟瑟是委实不敢吃的。正要找借口推脱,就见得云轻狂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见到小木桌上的饭菜,桃花眼一亮,喜滋滋地说道:“蔷儿,这么久不曾吃你做的饭,还真是想念啊。”
只见云轻狂取出一根银针,在面前的椅子上、桌子上,插了插,就着阳光看了看银针没有异样,才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又从身上取出一根银针,在面前的每个碗里、碟子里,以及筷子上,插了个遍。就着阳光看了看,发现没有异样,这才拿起筷子,大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对瑟瑟说道:“你不知道,蔷儿喜欢研究毒药,常常会不小心将试验中的药物撒在饭菜里、桌椅上,是以,吃蔷儿的饭,要格外谨慎。我已经验过了,没事了,你也可以吃了,实话说,蔷儿的厨艺可是一流的。”
瑟瑟没动身,只是淡定地望着云轻狂笑,因为她看到风蔷儿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很显然,这次的毒,恐怕是银针试不出来的。
果然,云轻狂才用完一碗饭,就见得他忽然放下了筷子,用手捂住了腹部。
“这次是什么毒?”云轻狂微怒道,银针竟然没试出来。
风蔷儿一双大眼弯成新月状,笑眯眯地说道:“我新研制的,还不曾起名,烦请你根据自己的感觉起个名字。至于解药,我还没研制出来。”
言罢,转首望向瑟瑟,轻声道:“你倒是聪明,今日就先放过你。”
风蔷儿拍了拍手,就要转身离去,却见本来似乎很痛苦的云轻狂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她娇小的身子,怒声道:“你休要打江姑娘的注意,她可是楼主的人。”云轻狂冷声道,神色极是肃穆。
风蔷儿也不知是被他的神色惊住了,还是被云轻狂那句话惊住了,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说道:“你没中毒?”
云轻狂撇嘴一笑,道:“我研制出了一味解百毒的药丸,恐怕你的毒不管用了。”云轻狂说完,向瑟瑟点点头,拉着风蔷儿出了瑟瑟的小院,留了一桌子掺了毒药的饭菜给瑟瑟。
瑟瑟坐在屋内的软榻上,为云轻狂方才那句话发呆。怎她在云轻狂眼里成了明春水的人了?他不会忘记,在海岛上那一吻,明春水是多么后悔。
不过,不管别人以怎样的眼光看待瑟瑟,瑟瑟依旧生活得很快活,难得到如此美丽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居住。
瑟瑟在云轻狂的药物调理下,肋部的伤口已然完全愈合,寒症也渐渐地去了,除了夜里偶尔咳嗽两声,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在这里一住,便住了两个月,明春水始终没出现。
那风蔷儿很明显是喜欢云轻狂的,一旦知晓瑟瑟并非她的情敌,便和瑟瑟亲近起来,倒是一位真性情的姑娘。
住了两月,瑟瑟对于这个村中的村民渐渐有了一些了解。
瑟瑟再没料到,春水楼的这些子民竟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昆仑奴”、“昆仑婢”。
昆仑奴!昆仑婢!
在前朝鼎盛之期,甚至南玥建国初期,哪个富户之家没有养几个昆仑奴、昆仑婢?
这些昆仑奴能吃苦,肯干活,且少言寡语,任人驱使。最关键的是他们很忠诚,对主人极是忠心。
昆仑婢,在世间是出了名的容貌绝色且心灵手巧。她们的绣品极其精美,当年富户人家的用品哪个不是昆仑婢绣的?
昆仑奴和昆仑婢都是那些贵族富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据说他们原是深山之中的部族,也有说他们是从海外小岛上来的,说法不一。
但是,此时瑟瑟方知,这两种说法都不太贴切。
昆仑奴和昆仑婢确实来自于部族,但他们之前并非居于深山,而是居住于南玥东部的高原,后来族中人们都被汉人掳去贩卖。他们才在某一年隐居到了此处,结束了昆仑奴、昆仑婢世代被奴役的命运。
瑟瑟更不曾料到,明春水竟是和昆仑奴有关的,难道说他竟是昆仑奴的后代?应当是的,否则怎么可能做春水楼的楼主。
瑟瑟对明春水又平添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一个遭人欺凌的民族,能够成为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大帮教,不得不说,明春水确实很有能耐。且,他心中对于那些曾经贩卖欺凌他们的汉人,不仅没有产生怨恨。反而时时为他们解决危难。
去岁,南玥一小县发生洪灾,朝廷不拨银子,还是春水楼出的银子修的堤坝。一些村庄发生瘟疫,也有送去春水楼治病的药草。
既然能够出得起修堤坝的银子,可见春水楼也是有银子的,虽然瑟瑟并不知晓他们的银子来自何处。但是,春水楼的这些子民却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丝毫不见奢靡,而且,他们过得自在而快活。
在春水楼住了些时日,瑟瑟便被这里淳朴的民风所感化,这里没有南玥贵族之间门第的差异,他们平等而友爱。
瑟瑟觉得,她已喜欢上了这里,但是,伤病已好,她还是开始盘算着离开。她并非春水楼中人,不管如何喜欢这里的生活,总是要离开的。
时令已然到了秋日,田里的庄稼都已到了收获的季节,村庄中的人们日日都在田间收获。瑟瑟伤势已好,便也不再闲着,换上粗衣布裙,绾了家常的发髻,同村里的姑娘们一道在田里收获稻米。
每日一到夜幕降临,人们便在村前的空地上,点燃一大堆篝火,载歌载舞来欢庆丰收。自然也是少不了有美食的,鱼塘里的鱼正鲜美,捞出来在火上一烤,在烤鱼的香气里,欢唱着,笑闹着,劳作一天的疲惫便不翼而飞了。
瑟瑟常常抱膝坐在人群外的空地上,望着欢笑的人们,感受着他们真诚的喜悦,她感觉一切是那么美好。
自从云轻狂那日对风蔷儿说了那句,她是明楼主的人,这个村子里的人们似乎是都知道了。起初,人们都是带着奇怪的、好奇的、惊异的、揣测的目光看她,让瑟瑟颇为尴尬。
不过,瑟瑟从风蔷儿口中得知,她是第一个被明春水带回春水楼的女子,人们对她好奇也不足为怪。日子久了,村人们看瑟瑟美丽温和,对她渐渐喜欢起来。自然,有一些姑娘,大约是恋慕明春水的,对瑟瑟的态度极不友好,尤其是一个名叫武翠翠的姑娘,常常对瑟瑟挑衅。
这一晚,武翠翠怂恿了好几个姑娘,走到瑟瑟面前,倨傲地说道:“江姑娘,听说你也会跳舞,我们想要和你比一比!”
武翠翠生得也算是清秀,只是说话的语气带着天生的娇纵,使她看上去便十分不可爱。
瑟瑟依旧坐在地上,冷然说道:“抱歉,我不想舞!”
瑟瑟喜欢舞,但她只喜欢随性而舞,像这种带着挑衅的比舞,她极不喜欢。
武翠翠不知是因为瑟瑟的态度,还是因为瑟瑟的拒绝,总之,她愤恨地说道:“你算什么人,也敢拒绝我?充其量你也不过是楼主掳来的奴婢罢了,要是楼主真的喜欢你,怎会让你住在村子里?你大概不知道吧,村后面“烟波湖”畔,有一座百花环绕的典雅精致院落,那是楼主为他心爱的女子建的。既然你没有住到那里,就别妄称自己是楼主的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瑟瑟此生,还从未如此尴尬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骂不知羞耻。不过,对付武翠翠这样的女子,你越是愤怒,大约她就会越加高兴的。是以,瑟瑟依旧不动声色地抱膝坐在地上,只是冷冷地挑了挑眉,淡淡说道:“看来武姑娘是很想住到那个小院里了?不过,你这样子怕是很难的。”
武翠翠被瑟瑟当众点破了自己的小心思,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她指着瑟瑟,咬牙道:“你敢说我?你……”气得竟是说不出话来,一双杏眼中含着愤恨的幽光,那样子倒似恨不得和瑟瑟厮打一顿。
瑟瑟低低叹息一声,为她,也为武翠翠。落花慕流水,终究是幻梦一场。
她从未到村后去过,还以为村后是山谷。今夜方知,那里有花,有湖,还有典雅的院落。解**当夜,瑟瑟便猜测明春水或许是有意中人了,到了海岛那夜,这个猜测便更深。今夜,从武翠翠耳中听到,猜测终于笃定。心中,涌起一丝丝失落。
“好了,武翠翠,你这个样子,楼主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正在篝火旁跳舞的风蔷儿走过来说道,她俯身拉起瑟瑟,浅笑道:“走,我们去吃烤鱼去。”
瑟瑟起身,随着风蔷儿来到摆在篝火旁的那一溜木案前,烤好的鱼都放在碟子里,谁要是饿了,就过来端一碟子慢慢享用。瑟瑟之前在府中,吃的不是蒸鱼就是煮鱼,从未吃过烤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美味得很。
“翠翠的性子就是直,其实心肠还不错,你别生她的气。初来时,我也没少受她的气。不过,后来可是被我整惨了。”风蔷儿低声安慰道。
瑟瑟眯眼轻笑,不用想,也知晓风蔷儿是如何整武翠翠的,妖女就是妖女。
“我怎会和她计较。”瑟瑟轻笑道,或许她应该感谢翠翠,若不是翠翠的话,或许她还在这里对明春水抱着一丝幻想呢。如今也好,断了念想。
“其实,楼主盖了那座院落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人住,我猜着,他或许还没找到能住在那个院里的人,也未可知。”风蔷儿眨眼笑道,拍开一个酒坛子,给瑟瑟倒了一杯酒。
瑟瑟自然知道风蔷儿只是在安慰她,明春水的意中人根本就是存在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对她,她江瑟瑟对于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清楚的。
瑟瑟执起酒盏,饮了一口,笑道:“这是什么酒,这般好喝?”
风蔷儿道:“这是海棠醉。”
“这么清淡的酒,也有个醉字?”瑟瑟微笑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会醉的,只需一杯。”风蔷儿眨眼笑道。
“不会吧?我不信。”瑟瑟眯眼笑道,拿起酒坛,又倒了一杯,仰首一饮而尽。若真的醉了,倒是好,今夜可以有一夜好眠。
“楼主到!”就在此时,忽听有人高声宣布。
丝竹声骤止,篝火旁正在跳舞的姑娘们也停下了舞步,众人齐齐转首,翘首望去。
瑟瑟心头乍然一跳,随着众人的眸光淡然回首。
幽沉的夜色中,十余人稳步走来,当先一人,正是春水楼楼主明春水。
他迈着优雅的步子,步履无声。照例是一袭月白色衣衫,飘逸而洒脱。脸上依旧戴着温润的白玉面具,唇边浮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慵懒笑意,在火光照映下,看上去丝那么温暖。面具后的黑眸中,虽然也隐现笑意,但是,那天生的威严却在一举一动间不经意流泻,令人望着他的笑容,心头依旧不自主地敬畏。
他走到哪里,众人的视线便追随到哪里,可见,在春水楼,他是多么令人崇敬。
两月不见,再次见到他,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令瑟瑟沉静的心湖泛起了小小的涟漪。不过,忆及最后一次相见的境况,还有方才武翠翠的话,她心底渐渐趋于平静。
瑟瑟转首,将凝注在他身上的眸光收回,只专注地望向燃烧的篝火。希望他或许没看到她,不过,在这种场合,他纵然看到她,大约也会无视的。
然,瑟瑟似乎是想错了。在一片静谧中,眼前,乍然出现一袭月白色衣角,衣角上,绣着朵朵玉色莲瓣,每一瓣莲瓣都绣工精致细腻。
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瑟瑟还以为看花了眼,要不就是做梦。她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海棠醉,果然好酒,一杯就醉了。”
她踉跄着起身,可一步也没迈出去,就打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却给一双大手捞了起来。接着身子一轻,天旋地转般,似乎是被谁抱在了怀里。
瑟瑟眯眼瞧去,只看到一张精致的白玉面具,还有露在外面的优美的唇。
瑟瑟虽然醉了,但还是认得明春水的,伸拳敲着他的胸膛,道:“放开我!”
明春水却无视她的反抗,将瑟瑟抱在怀里,低首看着她的脸,发现她双颊酡然,双眼更是水雾氤氲,好似含了两滴晶莹的春水。樱唇微微喘着气,吐出阵阵酒香,一看就知道她是醉得不行了。
望着她的醉颜,明春水的眸光瞬间一深,伸手将瑟瑟严严实实地裹到了自己的披风之内,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子民,淡淡说道:“你们继续!”
他抱着瑟瑟,飘然离去,毫不在意身后众人因他的举动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巴,更不在乎有多少少女的芳心,在今夜彻底碎掉。风蔷儿眯眼一笑,本来,她只是想要瑟瑟喝杯酒忘掉烦恼的,倒是没想到楼主出现得这样及时。那边,依旧凝立在篝火旁的武翠翠早已望着明春水的背影泪眼婆娑。
“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瑟瑟被明春水的披风一裹,只余脑袋在外面,喝醉了本来就有些热,被他一裹,身上更是燥热难耐。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嗓音较往日略显沙哑,声音也更加温软娇憨。露在外面的小脸红扑扑的,迷蒙的眼睛带着一丝迷惑眨了眨,纤而密的睫毛便如同黑翎羽般不断忽闪。
明春水见识过瑟瑟的清丽明澈,见识过她与人对决时的狠劲,也见识过与他同舟共济的坚韧,但就是没见过她这么娇憨可爱、娇弱柔美、不胜东风的模样。
明春水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一种柔如柳丝的情绪不断滋长,刹那间将他的心一层一层地缠绕得严严实实的。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腾云驾雾。
他垂首,真想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吻一下,事实上他已经做了,貌似行动比他的思想要快一步。但是,薄唇还未曾触及她的樱唇,就见瑟瑟忽然捂住嘴,喃喃道:“我想吐。”
明春水眸光一缩,面具下的俊脸顿时黑了。
瑟瑟并不知眼前将要发生什么状况,被夜风一吹,酒意上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趴在明春水怀里,轻声道:“我忍不住了……呕……”
明春水只觉得胸前一热,这个女人竟然吐了他一身。而她,竟然笑嘻嘻地捂着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呕……”话未落,又吐了。
明春水的身子颤了颤,嘴角抽搐了一下,黑眸中眸光复杂。此刻,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心中是怎样的感觉,不过,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竟然没有一丝嫌恶,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儿欣喜。
他抱着瑟瑟,足尖不点地般腾空跃起,在村庄上空飞跃而过,再越过村庄后的花海,沿着一条小溪一直向上走,迎面一块大石阻路,明春水伸手不知在哪儿一拍,大石转开,他抱着瑟瑟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三面环山,一面山上有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在静夜里发出哗哗的响声。夜色正浓,天上一轮明月镶嵌在碧蓝的天空中,照得下面山峦叠翠,水流潺潺。
明春水将瑟瑟放下来,将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展开,便去解瑟瑟的衣衫。瑟瑟虽然醉得不轻,但被夜风吹了一路,已经有些清醒了。见明春水伸手来脱她的衣衫,瞬间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这眩晕比醉意还要厉害,她伸手去捂,明春水伸手去脱,只听得一声布碎声,她身上的布衣已经被撕碎了。露出了瑟瑟白皙如冰雪堆就的香肩和胸前月白色的兜肚。
明春水的黑眸直直凝注在瑟瑟胸前,眸光乍然一深。
“青莲出水,春色无边。”他忽然念了这么一句,转身飘然而去。
瑟瑟垂首,看到自己月白色的兜肚上,绣着一朵墨莲。一瞬间,明白了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就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抱着肩,扑通跃入到水中,没想到,眼前的泉水竟然是温泉,暖暖地将她包围了起来。
瑟瑟一直潜入到水底下,过了良久,才从水中钻了出来。海棠醉真不是一般的酒,虽然说此时醉意消了些,但是脑中却更加乱了。她方才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此刻方才晓得,是明春水一路将他抱到了这里来。
有些事情,瑟瑟实在是想不通,但是,有些感觉,却是骗不得人的。她原本可以压抑沉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汹涌起来。
在温泉里浸了很久,也不知明春水上哪里去了,瑟瑟浸在水中,趁着头脑有一丝清明,暗运内力将体内的酒逼了出来。这样子醉下去可不行。
酒逼了出来,神志清明了,也沐浴好了,却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她没有衣物穿了。方才那件衣衫撕坏了,穿上也是衣不遮体了。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泡在温泉里吧,那明春水不会把她扔到这里不管了吧,这就太不厚道了。正这样想着,就见一袭白衫的明春水,手中捧着衣物,慢慢向这边走来。
瑟瑟慌忙浸入到水中,水面上,只露出披散着秀发的头,一双清眸淡定地望着他。
“是不是没有衣服穿了?”明春水唇边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眸底却有着难掩的暖意。
瑟瑟淡淡颔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这件衣服虽然我很珍爱,不过,既然佳人需要,那就赠你吧,过来取吧。”他唇角一扬,绽出一抹笑意。
瑟瑟气恨地瞪眼,她这样子过去拿,岂不是让他看光了。这样的话,也亏得他说得出来。当下心头一阵气恼,何必呢,既然他有意中人,又何必要来戏弄她呢。
“哦,不要啊,那我走了!”明春水看到瑟瑟眸光清冷,半晌没说话,转身欲走。
“别走!我要!”瑟瑟慌忙喊道。不管如何,这衣服总是要穿的。
明春水回首,慵懒地坐在岸边的岩石上,眯眼瞧着瑟瑟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游了过来。月色下,她脸上依旧残留着一丝嫣红,娇美得令人心动。
瑟瑟游到他面前五步远外,再游过去,泉水比较浅,她的肩头就会露出来,是以,她停止游动,淡淡凝视着他,道:“给我吧!”
明春水俯身看她,将手中的衣袍展开,披垂下去,懒懒道:“给你!”
瑟瑟伸臂去接,朦胧月色下,一滴滴水珠沿着雪白的手臂滑落,一直淌到光洁的香肩处,好似珍珠般晶莹。
明春水眸光忽然一深,衣衫忽地一收,整个人从岩石上跃起,风驰电掣般扑向瑟瑟。瑟瑟大惊,只见皎洁的月色下,他宛若雄鹰般向自己扑来,速度奇快,瑟瑟来不及收回手臂,便觉得手腕已经被明春水握住,紧接着身子已经被他从水中捞了起来。
月色淡淡地洒在她光洁的身子上,好似芙蓉出水,朦胧而美丽。这一刻,似乎就连月光也惊异于她的美丽,忽然黯淡了。
瑟瑟大怒,可是她的力道,根本就争不过明春水。明春水搂着她飞身跃上了岸边,手中的衣袍一展,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瑟瑟气恨地扬手,可是看到他脸上的面具,顿觉无处下手。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他的唇已经毫无预警地覆住了她的樱唇,先是浅浅地覆住她的唇瓣,然后,一点一点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瑟瑟犹记得海岛上那一吻,此时,那种熟悉的情愫由他的双唇,一点一点,再次灌回到她体内。他将她搂得越来越紧,好似要将她嵌到他的身体内。
他柔软的唇齿,百转千回,温柔而狂野地和她的唇舌纠缠在一起,化作不尽的温柔缠绵。这一刻,瑟瑟发觉,她似乎又醉了,比方才醉的还要深。
此时,瑟瑟方知,情之一物,果真令人欲罢不能。执拗地爱着风暖的伊盈香为情疯狂,痴恋着伊冷雪的夜无烟为情痴等,原本洒脱孤傲的娘亲为情隐忍多年,而她,一向自诩冷静潇洒的她,同样不能免俗,依旧沦陷在这一刻的甜蜜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春水的唇终于放开了她。朦胧的月色下,两人痴痴相对,彼此的眸间,全是复杂的情愫。
瑟瑟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她缓缓推开他,扬起螓首,清澈的眸光直直凝视着他的眼,淡淡问道:“男人的欲望无关情爱,这一次,是不是又是这样呢,明楼主?”
她不会忘记,当夜在海岛上,他吻了她,说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话。那句话,令她一直纠结至今。
明春水闻言,深黑的眸间,划过一丝深深的痛楚。他没料到,当日自己那句话,会伤害她这么深。他捧起她的脸,低首深深地凝视着她,缓缓地,一字一句说道:“那时,是我的不对。今日和那时,都并非那个意思。”
“那,又是为什么呢?”瑟瑟依旧抬眸问他。今日,这个问题她非要问个清楚。
明春水伸掌抚住她的脸庞,黑眸深深凝视着她,低声说道:“自从遇见了你,我便一次一次,做一些自己犹自不能控制之事,包括这一次的吻。我实实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他的话语里,隐带着一丝痛楚和不可抑制的欢悦。
瑟瑟吃惊地看着他,一时间就好像是在戏园子里听折子戏,那咿咿呀呀反反复复的不知所云的词曲,听在耳中,确实有些不解。然,过了半天,她终究还是明白过来了,到底是懂了那些古老的词曲。
他的迷惘实在比他直接回答我喜欢你,更让瑟瑟震撼和欣喜。
他若说喜欢她,她可能怀疑他的真心有多少。他这么说,瑟瑟反而知晓,他对她,着实是真心的。
这就够了!
她要的就是这么一颗真心。
可是,他到底有没有意中人呢?难道是没有?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衣衫,衣衫上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青竹的气息。他的衣衫很大,穿在她身上,袖子都长过膝盖了。
他望着她的样子笑,此时,他感觉她那么娇柔可爱,他打横抱起她来,缓步向前走去,瑟瑟这才发现,转过一块岩石,后面搭建着一个小小的竹屋。
明春水指着那间竹屋,笑道:“这是沐浴时换洗衣物的地方,里面全是我的衣物,只好委屈你这次穿我的。明日,我便命人备上你的衣衫。以前,这里只是我自己沐浴的地方,从今夜起,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原来,这个温泉,是明春水专人沐浴的地方。
而今后,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瑟瑟因为她最后这句话,心中漾起一丝甜蜜。
两人从温泉中出来,并肩向坡下走去。
深蓝的天幕上,一轮皓月散发着柔柔的清光。窄窄的山路上,遍开着野生的花,空气里满是深深浅浅的花香和草香。
明春水那袭宽大的白袍,穿在瑟瑟身上,越发衬出她身姿的娇柔。她散着一头墨发,在山路上走过,长长的衣袂在花花草草上逶迤而过。
明春水的手始终掌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鼻端尽是她身上清澈幽凉的淡香,一颗心在香气里越发沉醉。
从高处俯览春水楼,瑟瑟才知,并非只有村庄和田地,村庄后面别有一番动人的天地。方才,瑟瑟醉意甚浓,根本就不曾注意。如今,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村庄之后,草木葱茏,掩映着一片浩瀚的大湖,其形如同半月,湖光清澄,在月色下闪耀着粼粼的波光,和空中的明月相互辉映。
这应当就是武翠翠是说的“烟波湖”了,那么武翠翠说的那座精致的院落在哪里?
瑟瑟凝眸细细瞧去,果然在烟波湖畔,有一座小巧的别院。如若说形状如月的“烟波湖”是月亮,那这处院落就像是月亮旁的一颗小星星。
虽然只是在朦胧的月色下遥遥一望,瑟瑟还是看得出,那处别院很精致。一瞬间,她的一颗心在夜色中沉沉浮浮,她终于回首问道:“春水,你住在哪里?”
明春水微笑着道:“竹林后面。”
竹林?瑟瑟这才发现,烟波湖再向后,是一大片竹林,竹林后面,掩映着一座恢弘又典雅的楼阁,四周春水弯弯,木茂花繁。而在楼阁后面,还有一大片花海,虽已是深夜,但是那晚开的花还极其娇艳地绽放着。
从高处俯览,当真是美轮美奂,比仙境还要美。
“这么说,春水楼的名字,是由你的住处得名了?”瑟瑟轻声问道,“这么说,和传言还是有一点儿相符的,金碧辉煌的楼被花海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