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心里清楚,把江山交给太子,他就算不能另创盛世,至少做个守成之君是足够的。但要是把江山交给其他皇子,瑞王、信王或者最近挺活跃的益王?

圣人没真正关注过这些孩子的学识,如何能放心把祖宗基业轻易交出去!

这几年,随着自己日益衰老,而太子则正处青年,圣人心里不舒坦,总有意无意想把其他皇子抬出来,引太子与他们相争,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好遏止太子对皇位觊觎的目光。

但扪心自问,圣人从没有想过要改立储君,在他心里唯一的继承人一直是太子。

因此当得知太子或有顽疾时,圣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他派出整个太医院驻守东宫,想为这个最看重的儿子好好诊治,可谁知太子总是遮遮掩掩,想尽办法避开太医院那些御医。

如非病重,何故如此?太子越是这样,圣人越是不安,且他还要帮着太子隐瞒病情,不能让外界知道一国储君病重的消息,圣人的日子也煎熬的很。

因此当李裕锡拿出《括地志》的时候,圣人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哪怕只是暂时糊弄住外界的眼睛,那也是好的,至少争取些时日给太子治病。只要在外界发现不对劲之前把太子治好,那国朝就能安稳无事。

出于这种种考量,所以虽然李李裕锡罔顾圣意,但圣人并没打算重罚他,否则也不会赐下封号。他只是不希望这个儿子觉得欺君了也没事,心里再无对皇父的尊敬,所以才对他极为冷淡。

但今夜李裕锡的表现又让圣人觉得自己错怪了这个儿子,这明明是几个已成年的儿子中最至情至性的纯臣啊!

于是他招招手叫李裕锡坐到自己床边,看他额头血玆呼啦的,走路又一瘸一拐的,他顿生恻隐之心,赶张如会速去请御医,又好言劝李裕锡放宽心,让他小儿家家不许多思多虑。

等李裕锡在尚元宫偏殿宿了一晚,早上又陪着圣人用过早膳出宫后,朝野上下的风向立马都变了,大家都知道,五皇子真正成为了圣人宠爱的皇子呢。

有时候一顿早膳,可比一个亲王的位置金贵多了。

而始终紧绷神经的李裕锡在踏入藕禾苑的那一刻才终于放松筋骨,捧着杨小满的脸猛亲一顿。

“爷的乖乖,你给爷出的主意真管用。”

杨小满迷茫,她早就不记得前几天晚上说过的话了,反正爷开心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正院里,陈怡隔着重重院墙望向藕禾苑的方向,王爷进宫一晚上,她就枯坐等了一晚上,她在等王爷是否能扭转乾坤。

第11节

从结果看,她家王爷果然厉害,一晚上就扭转圣意,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陈怡也想高兴,想为他庆祝,可惜啊,自己并不是他第一个想要分享喜讯的人。

琥珀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是先用些早膳,还是先回去睡会儿?”

陈怡收回目光,淡淡地说:“白日里补觉不像样子,还是摆膳吧。叫姚氏来伺候,让她知道她一日不在王爷那儿出头,就一日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她要点起姚氏的斗志,都斗起来才好的,王府的后院太静了,她不喜欢。

没过两天,瑾王府的后院果然如陈怡希望的那样热闹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姚氏醍醐灌顶和杨小满斗起来了,而是圣人心疼五儿子受到了委屈,想着不能从爵位上补偿儿子,就从后院女人的数量上补偿吧。

圣人:早听说陈氏不是个贤惠的,我儿子这么实诚,平时不知道受多少委屈呢,他得再给儿子挑几个身家不错且温良贤淑的解语花送去。

陈怡微蹙眉头,不太满意圣人绕过她给瑾王送女人的做法,但这会儿也只能先接下圣旨。

来宣旨的张如会含笑问:“圣旨,洒家传完了,王妃还有什么事吗?”

陈怡挤着微笑回:“儿媳谨遵圣旨,不过还请公公指点一二,这圣旨上写的袁侧妃是…”

琥珀奉上丰厚的荷包,张如会乐得做个人情,但他也不说太敏感的信息,只说些陈怡早晚能探听到的东西:“袁侧妃出身岭南袁氏,闺名昱倾二字,少时在闺中便有才名,一直随母亲在老家居住。去年她因在上京途中生病所以才错过了选秀。不过他们家满门文豪,圣人心里是有袁家的,所以把他家待字闺中的小女儿也记在心里。这次正好年节时圣人问起,袁侧妃的父亲、吏部尚书袁大人回禀圣人说他家小女已然大好,圣人于是就把这桩姻缘给想起来了。”

这叫什么事,府里一个受宠的杨小满还没斗倒,又来一个家世显赫的袁侧妃,依这位袁侧妃的分量,做个皇子正妃都搓搓有余,进了府都能把她比下去了,到时岂不是正妃不正,侧妃不侧?

陈怡心里难受,回去就发信陈家,责问母亲为何陈家还没站队瑾王,她觉得如果陈家旗帜鲜明的支持瑾王,李裕锡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而琥珀则烧香拜佛,期望袁侧妃能跟藕禾苑对上,最好斗得两败俱伤,为王妃铲平道路。

至于随袁侧妃一同指进来的两个新孺人……陈怡表示先从杨小满手上分到宠爱再来说话吧,否则一样是失宠的隐形人,连琥珀都懒得搭理了。

王妃主子做了甩手掌柜,新人入府的一干事都压在了施嬷嬷身上。袁侧妃入府倒是不用她安排,毕竟侧妃乃皇室登记在内的高级宫眷,自有礼部安排嫁娶事宜,需要施嬷嬷安顿的是范、许两位新孺人。

“园子西侧的羡鱼居,还有东侧的飞柳苑,这两处收拾出来。”施嬷嬷想了想又不好,飞柳苑离藕禾苑太近,她可不想新孺人的小船还没起航就折在杨孺人的辣手摧花下。

于是她想了想说:“飞柳苑就算了,还是七弦苑吧,让人手脚麻利些,左右不出半个月人就来了,地方肯定得收拾好。”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忙了月余,施嬷嬷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这府里可算来新人了,再这么让杨孺人独宠下去,她这个后院嬷嬷当得都没价值了,还比不得雨香那丫头得脸,真是多少年的日子活狗身上去了。

唯有徐嬷嬷不那么乐观,她这样对施嬷嬷说:“男人嘛,第一个得到的总是最得心意的。除非新人美若天仙,把杨孺人比成臭抹布,否则来两个还是来十个都没有用,都收不住王爷的心。”

“呸呸呸!”施嬷嬷爱惜的抚摸着准备给新孺人布置院子的锦缎,眼睛不斜视地骂徐嬷嬷:“你可别乌鸦嘴,不然惹急了本嬷嬷,我扣你月钱。这男人啊,哪有不贪色的。不用美若天仙,只要是张差不离的新面孔,我就不信王爷吃惯了小青菜不想来一口其他的。”

徐嬷嬷还想说那怎么不见周娘子和姚氏得宠啊,又想起周娘子和姚氏都挺晦气的,不着王爷喜欢,于是她也不想沾嘴,只等新人进来,就能知道她和施嬷嬷谁对谁错了。

三月初,两位鲜灵的孺人进了瑾王府。这两位倒是都跟杨小满似的,出身不显。范孺人稍微好些,家里父亲是个地方县丞,因此范孺人勉强可以算官宦千金。许孺人则跟杨小满一样完全是市井出生,往上数三代都巴拉不出一个做官的,完全是因为姑娘自身颜色好,所以才被花鸟使看中拉去选秀的。

不管原先出身如何,进了亲王府都是一样的。许孺人小帕子一甩,飞眼白了范孺人一眼,她可是立志做杨孺人第二的,很看不上原生家庭比自己好,但长相平平完全不如自己的范孺人。

只要一想到坊间谣传瑾王将宠妾宠上了天,为了宠妾的生辰宴都请动了半个京城的大官,许孺人内心一片火热,这个宠妾马上就要换她来做、换她来风光了。

于是她素手一番,指定了羡鱼居,道:“这处院子好,我就住这儿吧,嬷嬷你说行吗?”

比起羡鱼居来,七弦苑因为要避开藕禾苑,确实在距离上比前院更远一些。

施嬷嬷为难的看向范孺人,结果发现这位主稳重过了头,这种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刻都无动于衷。

于是在一位孺人十分积极,一位孺人不动如山的情况下,施嬷嬷被动定下羡鱼居给了许孺人,七弦苑给了范孺人。

晚上,花厅里开宴算是庆祝两位新孺人进府,陈怡坐在上首决定送两位新人一份大礼,于是多方暗示李裕锡应该早些宠幸新人,答谢皇恩。

也不知道睡不睡个女人,为什么陈怡还能跟皇恩扯上,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李裕锡不碰这两个人就是不感恩圣人一样。

李裕锡不打算顺着陈怡的话往下说,小孺人来月事了,他今晚要帮忙揉肚子呢。大概是以前没养好,所以杨小满来月事时总会感觉手脚冰凉、腹痛难忍,李裕锡疼惜她,每到这几天都会化身汤婆子给杨小满取暖用。

结果杨小满来月事两天,李裕锡就守在藕禾苑,给她揉了两天肚子。

且不提许孺人和范孺人作何感想,藕禾苑的雨香倒是担忧上了。她拉着露香两个人在房里合计,雨香说:“这回孺人的月事只来了两天,而且每天都只浅浅的一点,和往常来够五天的量完全没得比。”

露香皱眉说:“会不会是孺人一时不调?最近她吃什么冰的了吗?“

雨香大喊冤枉:“没啊,这才二月呢,我哪儿敢给她用冰,连甜饮子都只给拿温热的。”

露香又说:“会不会只是偶尔这样,也许下个月就好了呢?”

雨香还是不放心:“最好是那样,我只怕孺人身体确实有不好的,王爷又不节制,到时候坏了我们孺人的身体可怎么办。”

这倒也是个问题,于是两个丫鬟忧心忡忡的,一眼就被李裕锡看出端倪。

他在杨小满面前没说什么,回前院后就叫余寿不露痕迹地把两个丫鬟叫来,一顿威吓就唬得雨香和露香开了口。

“糊涂!”李裕锡一听说事关杨小满身体,紧张的不行,斥责雨香和露香不早点回报,然后立马请了大夫去藕禾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