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见林旭语气轻松,并不像是在故意遮掩,似乎真的是对科举不第没有多少遗憾的样子,不禁是大感意外!

能够以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对待此事的人,可不多见啊!

因此,她情不自禁的又对林旭多了几分钦佩和兴趣!

这时候,林旭端起了茶杯,说道:“月瑶姑娘,我敬你一杯茶,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先生言重了。”

月瑶盈盈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月瑶姑娘,我也有一事相求,却又怕太过冒昧……”

林旭学着月瑶刚才的语气说道。

“先生有什么事,但说不妨,不必跟月瑶客气。”

月瑶的声音轻柔,却又非常的悦耳动听,让人听了之后感觉非常舒服。

“我听说,原苏州知府景文山的女儿景阳如今也在金凤楼中,不知道月瑶姑娘是否知道此事?”

听了这话,月瑶不禁是微微变色,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儿,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此事。”

“那么月瑶姑娘是否知道景大人为何入狱?”

“自然知道。”

“请问月瑶姑娘如何看待景大人的为人?”

“我虽然跟景大人从未见过面,却也听过很多传闻,知道他是一位真正忧国忧民的好官,民声极好!这一次,他为了治下的百姓着想,公然反对朝廷改稻为桑的政策,不惜冒死上疏!我还听人说,他在上疏之前,已经为自己备下了棺材,这是死谏!”

从月瑶的话语之中,林旭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态度,显然月瑶是同情景家的,这件事也就好办了一些。

“我听说,景阳是被人贩卖到金凤楼的,然后张妈妈想让她接客,只因为她性格十分强烈,坚决不从,所以才没有被人糟践了身子。”

“是的,景小姐是一位性格极其刚烈的奇女子,要不然,在这样的虎狼之地,她早就已经……”

月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去,但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就算她性格刚强,可是待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能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恐怕早晚得出事。实不相瞒,我跟景大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有任何交情,但是我很仰慕景大人的高尚品格,听说他女儿落难至此,便想救其于水火之中!”

说到这儿,林旭略一沉吟,才继续说道:“本来,我是想为景小姐赎身呢。只不过,我考虑到景小姐的情况特殊,常规的赎身法子恐怕是很难奏效,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我实在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便只好请月瑶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了!”

听完林旭这番话,月瑶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景小姐虽然家族遭遇不幸,以至沦落于烟柳之地。但是,能遇到林先生如此怜香惜玉之人,为了救其于水火之中而不惜代价,真是让月瑶好生羡慕!”

“额……”

听着月瑶的语气中那种无法遮掩的醋意,林旭突然想到,月瑶和景阳的情况,其实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只不过,他觉得月瑶是金凤楼当之无愧的花魁,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平日里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仿佛富家小姐一般,因此觉得月瑶生活的非常不错,在不经意间,就在潜意识里,把月瑶真的跟富家小姐划等号了。

而在此刻,看到月瑶如此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才意识到,月瑶就算是在这儿生活的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个表象罢了!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摆布,以色侍人的青馆女子罢了!

但凡是青馆女子,又有谁不想着被人赎身,脱离苦海呢?

自己刚才只顾着如何搭救景阳了,而忘了顾及月瑶的感受,此刻想一想,真是不应该啊!

想到这些之后,林旭不禁感到很是愧疚,尴尬一笑,解释道:“月瑶姑娘,实在对不住了,我刚才一心只想着搭救景阳了,并没有想其他……”

月瑶轻轻一笑:“先生言重了,没什么对不住我的。景小姐能遇到先生这样的人,是她的幸运。同为女子,我是真心为景小姐感到高兴呢。”

既然月瑶都已经这么说了,林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要不然就只能是更加尴尬。

于是,他就干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先生,你刚才说得没错,想要通过正常的赎身法子把景小姐搭救出去是不可能的。甭管你出再多的钱,金凤楼也不会同意的。”

月瑶正色说道。

“为什么?”

其实,林旭已经知道了一些原因,但他还是想听月瑶说说。

毕竟,月瑶和景阳同处金凤楼之中,少不得会听到一些言语,说不定会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

另外,他还指望着月瑶能在搭救景阳一事中帮忙呢,自然要了解清楚她对于此事的看法。

“想必先生已经看过景大人的那一篇上疏了吧?”

“嗯,看到了。”

景文山的那一篇上疏,被朝廷刊印在了邸报上,遍发全国,因此并不难寻找。

把景文山的老婆儿子带回家之后,林旭想办法弄到了一份刊印了那篇上疏的邸报,看过之后,不禁是暗自感叹,怪不得皇上会暴跳如雷,立刻遣锦衣卫前来,把其槛入京城,关押在了死牢之中呢!

实在是景文山这篇上疏把皇上骂得太狠了!

不过,景文山在这篇上疏中骂得最狠的却还不是皇上,而是内阁首辅颜守成以及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王海!

真可谓是字字如刀!

虽然景文山被关入了死牢,但是可想而知,这篇奏疏被刊印在邸报上传遍全国之后,皇上、颜守成、王海三人也都是颜面扫地了,不知道有多恨他呢!

不过,从这一件事上,却可以从侧面看出来皇上的性格!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极其自负!

换成一般的皇上,看到这样一篇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奏疏,恐怕立刻就会把奏疏撕成粉碎了,绝对不会任其传播!

当今的嘉庆帝却不然,他竟然还是按照常规把这篇奏疏刊印在了邸报上,传发全国,让天下人都看看,那个无父无君的疯子是怎么骂自己的,到底骂得对不对!

要不是极度自信,哪能干得出这种事?

而一旦自信过了头,那就成了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