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沅接到霁华和姜槐都闭关的消息时, 她正懒懒瘫在椅上,怀里抱着吸猫薄荷吸到开始幸福翻肚皮,瘫成一张饼的小猫咪, 一张嘴, 便是侍女刚刚剥好,晶莹剔透的果肉。
阳光透过巨大窗户倾洒到身上,暖洋洋一片, 叫人忍不住打起瞌睡。
脚底地毯柔软到仿佛一踩上去就置身云端。
如果没有身旁小桌子上哼哧哼哧的翻页声, 风沅觉得今天简直完美至极。
“他们两个出手倒是大方。”她随意扫了眼储物袋里的东西,再想到白乐妩没出来前,姜槐和霁华的样子,不免有些感慨。
姜槐无愧有穿梭于山林间谁也抓不住的一缕清风之称,不仅行为处事自由自在,兜里的钱也自由自在。
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魔尊往往两袖清风, 出魔界若是不带个下属,往往是最后喝酒都没钱。
霁华则是真的节俭和……扣, 当天帝几千年来, 基本没有什么物质需求。
同样平淡度日的人皇好歹还有个养花钓鱼,搜寻美食, 听起来不算亏待自己的爱好,但天帝除了酿酒,再整个神都扎根到奏折堆和修炼中, 朴素至极。
风沅跟他们比,完全算得上奢侈。
宫殿华美, 锦衣华服, 香车宝马, 佳肴美酒,出手阔绰……如果忽略掉妖界确实很有钱这件事,她看起来就像凡间话本中浪**的公子哥。
其实在渡劫前晏予都对一件事好奇。
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喝酒,到最后付钱的往往不是最有钱的妖皇,反而是那位最节俭的天帝。
要知道,妖皇点东西不说最贵,但也要最好,天帝居然从不阻止。
上任冥主对此啧啧称奇。
所以此时风沅看着储物袋里的东西一方面惊奇姜槐竟然也能存住东西了,另一方面更是感叹霁华这几次的大出血。
她摇了摇头,像以往一样,将魔尊的东西撇进私库,把天帝的东西找了个地方重新放着。
风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坑霁华和姜槐时她都坑的毫不犹疑,但等到真正得到时,她却舍不得用霁华的东西了,反而都默默封存起来,包括不久前快让她笑死的龙鳞甲和凤凰羽衣。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到现在也攒出一些东西来。
甚至有时看着它们风沅还会感到微妙心疼。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缘由,最后只能归结为对方看起来太节俭,太辛苦,勾起了她泛滥的同情心的妖皇满意起来。
决定再攒攒,等到将来天帝哪一天红鸾星动,铁树开花再送回去。
就当她好心帮对方攒的嫁妆吧。
风沅摸着下巴,思绪开始跑偏,想着自己到时要不要再添点其他的。
至于魔尊,呵,送上门的买卖不拿白不拿。
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妖皇咽下最后一口果肉,屏退侍女,开始检查起某人功课来。毕竟她担心等会有外人在场动手不方便,孩子大了,还是要留点尊严。
殿内重新变得寂静,窗外阳光随着这份寂静看起来也有些黯淡。
晏芝紧张从椅子上站起,等待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的视线开始不自觉朝窗户望去。
从这里翻窗出去应该比门要快些吧。
他突然想到。
许久晏芝等到了结果。
他身体紧绷。
“看来让陆玖教你还是有点用的。”风沅放下试卷,叹了口气,虽然上面的东西让她有些依旧看了很生气,但相比于上次,简直是个巨大的飞跃。
进步的人顿时松了口气,恢复到以往笑出小酒窝的羞涩模样,“陆大人确实教得很好。”
“他是怎么教你的?”风沅来了兴趣,觉得自己说不准可以借鉴一下。
“陆大人念一句,我跟一句,遇到我不会的,他还会停下来重新讲解。”晏芝挠了挠脸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大人总是每过半个时辰就要出去一趟,回来后身上会有股焦味。”
“风哥,最近妖界是在烧什么东西吗?”
风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某人门前突然换了一批树。
她还以为是对方终于对梧桐厌倦了,准备换个其他的看看。
但现在,想起晏芝书的厚度,风沅沉默了下,最后只能真心实意道:“陆玖脾气可真好。”
要是她,恐怕不是这臭小子被吊起来打,就是她没了耐心先被气个半死。
想她当年和晏予在四处游历时,还打趣过双方要是有了孩子会怎么样,等到带大晏芝,一晃几千年,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
果然孩子还是远观可爱。
妖皇想将面前已经抱起她猫玩的臭小子赶回去。
“行了,我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你这个冥主也该回到鬼界了。”
“可是我还想和风哥再待一段时间,鬼界的事我都处理完了。”晏芝举起猫咪,眼睛弯成月牙,跟在外人面前时的安静内敛相比,此时的他多了几分活泼,柔软毛发让依旧是孩子心性的冥主忍不住蹭了又蹭。
风沅见状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终究没再说什么你这会继续读书的话。
有时候她总觉得对方没长大,但有时候又意识到当年那个拉着自己衣袍跑的小豆丁已经正变的可以独当一面。
这五百年里,风沅几乎是一点点看着对方由最开始的跌跌撞撞一路摸索前进,沿着他姐姐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即使有着她时不时的帮衬和晏予留下的那帮忠心下属,这条路也不好走。
从一个除了担心功课再就是养花弄草,看云看水,跟小动物玩耍的鬼界小殿下变成赶鸭子上架的新任冥主。
即便是暂替,风沅也可以想象有多麻烦。
出不了大乱子,却要吃不少苦。更别说晏芝天性就比较软,喜欢呆在角落里自娱自乐,跟他姐姐相比,就像猫被叼进虎窝,鸡跟大鹅谈武力,稚嫩到不行,也让人担心到不行。
但出乎意料的,晏芝除了刚开始给她写信抱怨外,之后都努力报喜不报忧。
那些老家伙再难缠,这个孩子也在咬牙周旋。
看得妖皇莫名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罢了,难得松快点,人各有志,只要修为和脑子有了,这书读个半吊子就半吊子吧,日后不闹笑话就行。
风沅妥协了,她化出一根猫薄荷递给对方。
“轻点摸,她叫盼兮。”
“盼兮?风哥好厉害,小猫咪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晏芝海豹鼓掌。
傻白甜的羞涩模样让风沅再次叹气,也让她关注点换了个方向。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那晚这臭小子是见过白乐妩的吧,可现在看来除了似乎继续将自己认为哥哥外,也没有其他问题。
不过风沅还是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姜槐他们是为爱失智,晏芝是为爱弑亲。
想起对方在梦中屁颠屁颠跟在白乐妩身后叫了几声白姐姐,就忘了自己是谁,还磨刀霍霍向亲姐后。
风沅:“……”这是哪来的小白眼狼?
她陷入沉思。
等到抬头时,她发现晏芝已经用不知道从哪翻出的花绳给盼兮打了条络子出来,有模有样,很是精致,反正妖皇不会。
“呃”,冥主眨了眨眼睛,“我从书上学的。”
他犹豫了下,从衣袖中摸索出一个香囊,局促道,“这个给风哥。”
“这是什么?”
香囊冰冰凉凉,图案异常精美,风沅估摸着那位绣东西的姑娘一定很心灵手巧。
“保平安的,彼岸花会帮风哥去除厄运。”
风沅瞧着上面艳丽无比的花朵,微妙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我亲手做的。”
“……”晏芝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心灵手巧许多。
“做得很好。”风沅结束打量,顿了顿,面色如常收入袖中。
晏芝听见夸奖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终于说出了他今天一直想说的事,“风哥,你身上的伤?”
“伤?”
风沅愣了下,但随即想起对方是在说那晚的闹剧,她笑了起来,“小伤而已,就是看着流血多了些,随便上点药就好了。”
“小伤也是伤,那祁言真是过分,居然敢偷袭。”晏芝愤愤不平道,“我今后肯定给风哥报仇,所以风哥,你快带上香囊,驱走祁言那个霉运。”
“你啊,人家仙界和鬼界交往又不多,你还是先好好修炼和读书吧。”
风沅点了下对方额头。
“可我就是觉得不痛快。”想起当时的寂静和面前人面无表情拔出剑的样子,晏芝就觉得难过,“我只是也想保护你和姐姐。”
“就像姐姐和你对我一样。”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迷茫,低声呢喃。
其实他身边不是没有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没有人说是妖皇伤害了上任冥主,对他的好也是别有用心的。
但晏芝就是莫名相信对方,特别是上次忘川河一别,他总觉得这个风哥和他记忆里的,或者说流言中的不一样,特别让他亲近。
即使对方对姐姐似乎真的不是那么……专一。
晏芝陷入了感情斗争的漩涡,他为姐姐难过不值,但又舍不得他的风哥。他抬起头,眸中满是认真,“我长大了,我不想成为你们的拖累,想成为你们……的骄傲。”
即使风哥真的如传言一般不堪,也该由他自己查清,不是被那些流言左右。
晏芝难过于风沅对白乐妩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但除了生气,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今天的话语他憋在心里好久了。
“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白乐妩了?”
“没有。”
“好,我信你。”
听着少年异常干脆的回答,风沅愣了下,或者说,她第一次发现对方脸上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成年的轮廓与锋利。
要变成大人了啊。妖皇有点感慨,她注视着年轻冥主眼底遮掩不住的紧张,微笑着如小时候摸了摸他的头,“那便让我看看吧。”
“风哥过段日子我们就去凡界,看看有没有姐姐的消息好不好?”
“好。”
风沅温和中不失慈爱目送对方高高兴兴离开,她重新从怀中掏出那个香囊瞧了瞧。突然,她想起了彼岸花另一种说法。
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谁的恶?
嗯?这小子是不是在骂她?
出门的晏芝:阿嚏!
糟糕,不会被发现了吧,他还是先回鬼界一趟 。
风沅接下来一个月都在妖界。由于之前的事,她想通了,堵不如疏,与其关着白乐妩被别人找上门来,还不如自由点就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看对方还能搞出什么事。
于是第一天白乐妩带来了泪水,妖皇无动于衷;
第二天带来了道歉,妖皇挑了挑眉;
第三天带来了一碟点心,妖皇没有吃;
第四天带来了一罐汤,妖皇没有喝;
第五天带来了一盆花,妖皇看了一眼;
第六天带来了……
第三十天,又回归到点心本身,这次风沅没有拒绝,而是淡淡吩咐侍卫放行,让人进来。
顶着对方含情脉脉的目光,她缓缓露出了个……微笑,温柔又缠绵。
这是这一个月她对白乐妩第一次露出温柔。
仿佛让白乐妩重新回到他们的初遇,温暖美好,没有这些隔阂和怨怼。
少女眼中有一丝恍惚,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温顺低下头,遮掩住所有神情,也掩盖住自己的心事。
她依旧是那副柔弱惹人怜惜的样子,但却无端多了几分坚毅,看起来更美了。
白乐妩想起那夜过后妖界其他人的冷眼和风沅的放纵,以为自己是会越来越讨厌对方的。
要不是为了……她怎么会继续留在这里!留在想剥夺她的人生,她的自由的男人身边,姜槐当时脸上的不可置信和痛苦如一把尖刀深深扎入少女内心。
她绝对是怨恨风沅的。
可一个月后,对方突然不再冷漠,而是又如此温柔,白乐妩猛地心慌起来。
她匆忙学着其他人行礼,头也不回就离去。
她突然就不那么怨恨对方,反而有一丝莫名感动。
陆玖冷眼望着,但等目睹对方被陛下一个微笑就弄得委屈娇怯起来,冒出了浓浓疑惑。
为什么陛下态度这么差,她还能露出……感动的样子?
陆玖发现还是想不明白后,便迅速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抛出脑外,重新恢复到跟陛下的交谈。
“虎族族长昨日递上喜帖。”
“这件事啊,你决断就好,到时虎族族长需要撑场子的话,你替我去便可。”
“礼物的话,直接从我私库拿。”
风沅翻了下储物袋,想找私库钥匙,发现没找到,估计又是扔到寝宫的那个袋子里了。
不过她最后还是摸了个物件出来,是一枚印章,“喏,钥匙找不着了,先拿这个凑活一下,私库用它也能开启。”
“陛下。”陆玖接过东西,语气有点迟疑,“这是不是于理不合。”
“怎么了?”风沅不解道,但等她看着对方颇为局促不安捧着那枚小东西后,顿时笑了起来,“以前又不是没那么干过,你紧张什么?”
她和那个渣妖唯一的相同之处估计就是都对这枚印章不在意,妖界后印。
陆玖想说自己没有紧张,可临到嘴边就拐了个弯说不出话来,以前轻车熟路的事放到现在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感到自己握着后印的手正渗出薄薄汗意。
青年想了想最后还是将东西默不作声收入袖子。
风沅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小插曲,她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将视线投向桌上刚送来的点心:“你说她要是真的这样安安静静该多好?”
只要脑子清醒一点,她就会很喜欢像白乐妩这样的漂亮小姑娘。
但可惜,她掰开点心,闻了下,便扔回盘中。
“点心有问题?”陆玖见状迅速反应过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点小东西,吃完后最多会异常疲惫,需要休息,大夫也检查不出。”
陆玖看起来想将桌上的东西都扔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风沅的语气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觉得无奈,“因为这东西是我做出送给姜槐的,他拿来给那些魔界老顽固下,好让他们能消停几天。”
里面有她的叶子,她还能闻不出味道?
陆玖:“……”
“估计是姜槐送给白乐妩的。”风沅感慨起来,“真是有借有还,送出去还要还回来。”
她想了下魔尊最近的状态,真诚道:“你让人给魔尊多送些核桃过去,还是多补补吧。”
“陛下不准备再查查吗?”
“没什么好查的。”风沅翻着暗卫监视下的记录,“白乐妩估计想让我卧床休息,然后再来亲自照顾我。”
她加重了“亲自”,“大概是觉得这样会便于加深感情吧。”
看着记录内容,风沅就不由挑眉,她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瞧了白乐妩,居然真有妖被她说动,想要帮她。
只可惜在她派出的暗卫听来,无异于“大声密谋”。
一个说着即便是妖,生病后也会脆弱,需要关怀,一个听后便迅速行动。
陆大人闻言对这些不理解,但陆大人大为震撼。
他不明白在生病时这样难道不是趁人之危吗?
风沅:……
出现了,宫斗话本中活不过三章的。要不,送给姜槐的核桃你也拿一些?
作者有话说:
妖皇拒绝辅导孩子功课。
以及
呜呜呜昨天遇到点事才没有更新,用亲身经历提醒小可爱们,一定要看清家里的玻璃门,因为它在冬天真的很脆,亲密接触后,你和它都要受伤(点烟jpg.)
今天先一更,24号双更补上。感谢在2022-01-20 19:17:34~2022-01-22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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