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朱由检拍案而起。

“陛下,臣有话说!”

光时亨忽然站出来,指着江南方向,“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决心,做臣子的也就不好再劝什么。”

不过陛下,咱们需要先动手。”

“怎么个动手法?”朱由检回头问道。

“天下巨商何其之多,自陛下清除山右八大家与曹氏以后,余下的大多数都集中在江南。”

“依臣看来,矿改最大的阻力,也将源于江南。”

“江南门阀虽然被消灭,但天下之才依然广聚沿海,何不令厂卫将其带入京城,好好的‘谈一谈’。”

听到这话,倪元璐皱了皱眉头,“光大人说的正是臣所想!”

“陛下召他们来,他们岂敢不应?”

“之前南北大战的血腥还没散,到了京师,无论如何商量。”

“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

朱由检:“……”

你们这些忠臣学坏了啊……

宫中商议之后,一骑快马飞速出京。

二十日后又进入南京,来到西缉事厂总署之内,面见厂督曹化淳。

“厂督,这是江南排在前二十的富商,您看?”

掌刑千户刘兆很快交上一份名单,眼中透着格外阴鸷的目光。

“金陵庞氏?”

“若本督没记错,这是于朝廷有功的吧?”曹化淳见到这四个字,眉头一皱。

“是,这金陵庞氏在去年为帮助朝廷,几乎是被整个江南的富商和商行们群起攻之。”

“在陛下的扶持下,才又靠布匹行当站了起来。”刘兆说着,也是颇有佩服的笑了笑。

“不过这庞氏也并非是什么事都没有,就说他家那个二公子,上个月在扬州可做出不少糊涂事儿来。”

“若不是庞氏于国朝有大功,且做出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弟兄们一早就给他办了,哪还会留到现在?”

闻言,曹化淳面无表情,不无意外地道,“呵……这些商人哪家没点底子,不然陛下要我们西厂干甚么的?”

“庞氏的罪证一并记录,以免他们日后再做出甚么糊涂事儿来。”

“这次庞氏就先不要算了,赵家最近不是常和郑芝龙有来往吗,把他算进去。”

“厂督明鉴,小的明白!”

“去办吧。”

不久之后,无数身穿红色制服,腰带长刀的西厂厂役登上街头。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街头百姓似乎对他们并不害怕。

正相反,许多人还在交口议论,说这次西厂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知道是哪家缙绅商人做出了危害深重的事被查到了。

“开门开门!”

一名西厂档头带着十几个厂役,敲响了位于南京棋牌街繁华之处的田家大门。

不久之后,从门内跑出一个管家小老头,见到来人装束,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田家旧是金陵富商,以布匹起家。

如今则主要经营粮食行当,自是因为粮食买卖如今在黄河以北的炙手可热。

天老爷正和小妾卿卿我我,忽然听见西厂登门,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番子来了又怎么能是好事,只怕要遭大祸临头了。

“西厂奉旨拿人,田老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档头拿出一面腰牌,上书西缉事厂四个大字。

凡商人富户见了,无不是颤抖战栗,寝食难安!

“这……这是要带我去哪儿,田某一向老老实实,从无违反乱纪之事啊!”

“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次是陛下要和你们聊聊。”

档头见他实在害怕,其实也顾虑抓人费劲,便是冷哼几声解释起来,“你不必害怕,若是要杀你,小爷我何苦麻烦这么一遭,直接来抄家岂不快活?”

“说的倒也是,那……那田某能否先托付家族事务,再与军爷启程入京?”

说着,田老爷朝管家看一眼,后者也是十分识趣的上前塞了几块银锭。

旁若无人的掂了掂分量,档头自是有些欢喜。

带着番子向后退了几步,冷哼着道,“田老爷请便,只是不要耽误了太久,不然上头怪罪下来,小爷可还是要拿您说事儿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番子话说的直白,有些张狂。

但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耽误太久他回去没法交差。

肯定不能自己揽过去,是要把责任向田家这边推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档头在田府中的时候,余下杭州、苏州等处的不少气派宅院之中,都有西厂的厂役在登门拜访。

这些番子或是强制拿人,或是如这档头一般给点面子解释清楚再带走。

反正无论如何,这二十家的老爷们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全都给他们给裹带着往京师去了。

由于朝中早有交代,沿途官府对西厂的厂役们没有任何盘问。

所过之处都是开关放行,大约二十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到了冬暖阁外的偏殿。

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这些富商都是有些畏惧的咽了下口水。

谁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会见到大明的皇帝……

“都来齐了?”

“朕倒是没想到,快坐,都坐!”

二十位涵盖了如今大明各个行业的巨商,正在面面相觑,你望我,我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一方面为皇宫的守备森严,和金碧辉煌所惊叹。

另一方面也在想,当今这位皇爷请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他们忽然从侧面听到这么一声。

转身看过去,果然是一身黄色便服的朱由检来了。

“草民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先坐到主位上,笑了笑,摆手说道:“不用这么拘谨,你们身上的事儿先不提。”

“今日朕找你们来,就是想单纯的聊聊。”

这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二十位巨商冷汗直冒汗。

看来,这位皇爷早就对自己做过些什么了如指掌。

“江南那块地方向来和北地不同,收税的时候是那儿最难收。”

“南北之战,三王之乱,大多也都集中在苏杭金陵一。”

“去年大明发放的盐引多达两千万两,可从江南收上来的盐税有多少?”

说到这儿,朱由检摆开手指头比了比,“不足四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