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不可行此议,但臣思虑再三,阮大人所说确系现今官场弊政。”
“如今之风,论资排辈、结党营私、徇私舞弊等陋习渐长,若不及时纠正,难免使天下立志报效国朝的有识之士寒心向背。”
“臣觉得,可按万历条鞭册先施行一条鞭法,废除全部的苛捐杂税,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况且国朝之前曾废除三饷,又免赋三年,为利国利民之举。”
“若地方随意增加苛捐杂税,天下百姓必怨声载道,可若不收赋,国朝财政出多进少,难免日薄西山,陷入穷途困境。”
“恢复条鞭法,既可使地方官员难于徇私贪墨,又可增加朝廷岁入,臣提议可行。”
钱谦益的话,又把议题引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若说方才阮大铖建议恢复京察,是和满朝文武作对的话。
钱谦益提议先恢复一条鞭法,那就是和全天下的官绅、地主过不去。
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这些官绅和地主在暗处行事,他们比站在朝堂上的官员更加可怕!
此时站到朝堂上的,实际上大多数人背后都站着世家大族,他们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朝上则有这些重臣们打马虎眼。
钱谦益说的没有阮大铖那样明显,但朱由检已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暗道这钱谦益看着像个怂包,这么做,却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忌讳。
历史上,敢于怂恿皇帝和全天下的世家土豪作对的臣子不多。
这钱谦益为了能够活下来,倒是泼出去了!
毕竟他曾经是东林党党魁……
或许朱由检在之前,会看在他钱谦益是士林领袖的份上,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留他一条小命。
但等到南北对峙一结束,朱由检重整天下,推行改革,改换制度之后,那他钱谦益就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其实,朱由检早已打定主意,等到平定天下之后,目前大明的弊端统统会被推翻。
但如今身为阁臣的钱谦益,在这里提出来,一是为了让自己直接下发施行,二也是免于内阁再议的繁琐步骤。
朱由检暗自摇头,心道这又是何必?
朕是皇帝,朕是天子,就算直接下旨,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些什么投毒、刺杀之类的屁事儿?
可若是你来提,能挡得住这些明刀暗箭么?
以前宫里都不是自己的人,这样朕都赖着脸皮活了下来。
现在整个京畿都成了铁桶,宫内在内厂的打理下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提什么内奸了。
“陛下,臣附议!”
正在朱由检思虑之间,一声大喊。
却是兵部尚书尚书倪元璐!
这位平时话语颇少的兵部尚书,这次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陛下,国朝之正役、均徭、杂役,向以里甲为主,又以户为侧,户则按丁粮多寡分为三等九则,作为编征差徭的依据。”
“立国之初尚可行之有效,然时至今日,已然被破坏殆尽!”
“而赋税考成也已**然无存,恢复一条鞭法,即可增加税赋进项来源,又可统规苛捐杂税,使地方那些蝇头小吏不能再随意增加杂税。”
“免于私利,京察之前,可先复鞭法,以策诸臣!”
“臣附议!”
阮大铖想了半天,说道,“陛下,适才是臣太过焦躁,臣觉得钱阁老所言甚是,条理清晰,脉络成明,臣附议!”
冯铨此时是没在,不然这厮怕是早就在倪元璐之前就要附议……
在场的两位内阁大佬,再加上一个户部尚书,一个佥都御史,这些人共同提出此议,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朱由检有心施行,明日这条消息就会传遍京畿,其他人无论反对与否,那都根本不重要了。
因为如今的朝臣,几乎全都是为了保命的舔狗……
妈的!
什么时候我朱由检成了所有人心中那如狼似虎的暴君了?
目前大明尚在施行的税赋政策。
“丁”字是指,十六至六十岁的合龄男丁。
而“粮”字则是指田赋,粮之多寡取决于地亩,因而徭役之中也包含有一部分地亩税。
这种徭役制的实行,自是有利有弊。
以自耕农小土地所有制广泛存在及地权相对稳定为条件,现在就连卫所军田都被这些大户瓜分殆尽,更别提自耕农了,现如今占比最多的,是佃农。
所以倪元璐说的不错,按照朱由检所知,明末的赋税早就收不上来多少了,江南茶税八两不到,这是崇祯最深刻的记忆。
自己不能总靠抄家活着,这些内贼贪污的银两再多,也有用完的那天。
朱由检还是有些意外,现在的皇党和内阁,终究是能替朕办一些事情了,用不着自己再事必躬亲,全都大着脸子强行去提了。
欣慰的同时,朱由检也对目前自己走出来的路有了更大信心,笑了笑转身说道,“朕准了,至于恢复鞭法之后的赋税事宜,你们内阁和六部尚书去议吧,明日日落前,把新的结果呈交到朕面前来。”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